庄子在山脚下,从半山腰看,并不算很大。
袁三低声道:“怎么偏偏被送到这庄子来了?”
谢斐问,“这庄子有什么不妥?”
袁三轻笑,掩饰道,“感觉不是个好地方。”
谢斐道:“要是萧世蓉把我发落到好地方去,那才令我不安。”
来明的,可比来阴的好得多。
浮玉原本对山里有些抗拒,但当她看到一只野兔从矮树林里窜过去后,霎时来了兴趣,喊叫着追上去。
比谢斐还小两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之时,没了约束,自然放飞天性。
前几日刚下过雨,林间树叶底下,以及草丛里,长出不少菌子来。
谢斐认得的品种不多,袁三更识得些,并教谢斐分辨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有毒的。
晨雾散尽,露珠被阳光烤干了。
两人捡到一篮子菌子,后来装不下了,先放山道旁藏起来,回程再带走。
谢斐记不清有多久,没能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山林里。
以前,她就像被折断了翅膀,关在破旧鸟笼里,遭人遗忘的灰麻雀。
蜷缩在最狭窄的囚笼中,抬头看到一片四四方方的天地,飞不出府门,看不到世间百态。
如今如愿尝到“自由”的滋味,倘若有朝一日又被囚困起来,那压抑的失落感,不知会让她有多崩溃。
采完菌子,袁三发现一棵枣树,三两步窜上去,把野枣摘得扑簌簌发抖。
谢斐在树下捡一些掉落的,随口问,“你们盗墓贼,都跟猴子似的灵活吗?”
袁三不乐意了,为自己正名:“姑娘,这话说得不好听。我们并非‘贼’,只是将古墓里的明器取出来,换成银子赈济穷苦百姓,是为侠盗也。”
谢斐“哦”地拖长了尾调,道:“借口。”
总之,还不是贼?
袁三笑而不语,又对满树的枣子摩拳擦掌,道:“今天不把这枣树摘干净,我们绝不回去。”
谢斐说,“不愧是盗墓的,讲究一个断子绝孙。”
跟袁三的相识,颇为意外。
十岁那年,谢斐被嫡母借故打得遍体鳞伤。
小孩子体力差,又没有药物,伤口感染得厉害。
为了活命,她只得忍着伤痛偷溜出府,独自去野外挖草药。
本也不算荒无人烟之处,谁知途中遇到下山觅食的熊。
那东西饿了一整个冬,看见谢斐,哈喇子流淌成河。
当黑熊扑过来时,她绝望闭眼。
只听耳旁传来血水嗤嗤飙溅的声音,腥臭液体喷洒在她脸上。
睁眼,长身玉立的袁三挡在她面前,用一柄长枪,贯穿了黑熊喉咙。
不过随后,袁三也倒下了。
谢斐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挪到山窝窝里,他自称是个盗墓贼,从一权贵的墓里弄到些东西。
人家后代发现了,到处追杀他。
谢斐检查一番,发现他浑身刀剑伤,脸上伤口更是可怕,血肉翻飞,连五官都要被磨平了。
左臂跟双腿都骨折得厉害,尤其失血过多,已到命悬一线的地步。
没办法,谢斐硬着头皮给他治疗。
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袁三福大命大,竟活了下来。
伤好后,袁三洗心革面,不盗墓了,就在谢斐这里当个小厮。
但他只做短工,不签卖身契,且不是谢家的奴,只听谢斐吩咐。
这样一来,谢家不给他工钱,只能由谢斐从微薄收入里抠出二钱银子,他也不嫌弃。
一来二去,竟也相处了五年之久。
摘完枣树,谢斐又看到一片桐树林,好些油桐果堆积在林地上。
油桐果能入药,也能榨油,可是好东西。
她招呼袁三一起捡,背篼都装不下了,只能让袁三先回庄一趟,清空了背篼再回来
一直到傍晚,三人才下山去。
浮玉为了追那只野兔,摔了不知多少次,裙摆被荆棘勾破不说,腿上胳膊上全是擦伤。
要不是野兔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袁三怀里,她今天算是白忙活一场。
拎着裙摆,浮玉欲哭无泪,“姑娘,我也太倒霉了,为了一只干巴巴的兔子,白瞎了这一身好衣裳!”
谢斐叹气:“都叫你上山要换粗布衣裳,这下知道后悔了?”
浮玉哭丧着脸,不过又看袁三背着个竹背篼,想必收获颇丰,霎时又破涕为笑。
晚上,是不是能沾点油荤呢?
到了庄子外,三人还是翻墙进入。
因谢斐特地吩咐了不许人进院打扰,他们偷溜出去一天,竟也没人发现。
浮玉先去换衣服,谢斐清点山里的收获。
两竹篮菌子,一截长满木耳的腐树枝,再几兜或红或青涩的野枣,滚落满地的油桐果。
回程路过山涧溪流时,袁三挽起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