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谁在说话?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像是隔着耳塞传来,不甚清晰,苏合感觉自己浑身发烫,像个沸锅中的虾米。
“首先,让我们从这把大刀的外观开始。这把大刀长约1米,刀身宽约10厘米,整体呈现出一种厚重而威猛的气息。刀柄部分……”
这是在……解说?
想到在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苏合冷不丁睁开眼睛。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躺在一个玻璃展柜里,展柜外是一双双或好奇、或质疑的眼睛,之前那个解说员站在一旁,嘴唇微微张合,面色红润,带着自豪又崇敬的笑意。
似乎没有人发现一把刀正躺在展柜里反向观察他们,咔嚓咔嚓的密集闪光灯晃得她头晕。
“……刀鞘则采用皮革制作,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具有一定的防水和防腐蚀功能。”
这样的场景她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过于真实的体验甚至让苏合产生了一丝恍惚——
我是谁?
谁是我?
我是一把刀?
我是一把保家卫国的武器。
……
认知上的混乱没有对苏合产生什么影响,她骄傲地接受了这个身份,一动不动地躺在展柜里展示自己。
只是有一点可惜,比起被人参观,她更愿意上战场杀敌。
她就那样,
静静地躺在那里。
直到她在展柜外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带笑的小圆脸。
虽然上了年纪,但苏合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晴晴!
她蓦地清醒。
我是苏晴她姥,是这把刀的主人。
我是苏合。
霎时间,苏合眼前景色一阵扭曲,犹如破灭的肥皂泡,显出了几分带着扭曲的真实。
她眼前哪还有什么完好的玻璃和参观的群众,取而代之的是正面对她的一行四人:
重新将自己拼起来的解说员,如果忽略她上下身细微的错位,的确就是她刚刚看到的样子。
“……时期,大刀作为一种近战武器,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关键是制造成本相对较低……”
解说员看起来的确要比苏合最初见她时鲜活不少,嘴唇一张一合间解说的声音依旧响起。
她脸旁原本的铁丝疯涨,先是穿过了离她最近的那个黑发黑眼的中年男人左耳,进入大脑,随后从他右耳钻出。
并以同样的方式穿过了另外两人的头颅,像是一串用人头串起的糖葫芦。
苏合不知道在她昏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把刀的主人,在座各位肯定耳熟能详,她在红山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以一敌七……”
随着进一步的解说,木愣的三人肉眼可见地逐渐干瘪,不是老人自然产生的皮肤皱纹,而是像被吸干了内容物的袋装奶。
三人似乎被无形的巨手挤出褶皱,还能看出脸上残存的贪婪,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错眼地盯着苏合。
“……她一人坚守,击退了敌人多次冲锋,她就是……”
看着女解说员餍足地缓缓抽回铁丝,三人像是被随手丢弃的包装,只剩余干瘪的皮肤和毛躁的黑发,在没了支撑后轻飘飘地倒向地上。
看到这个情景,苏合眼睛发红,一股怒意冲天而起——
你这个尸体怎么敢,
伤害我的同胞!
她用尽全力拔出腹内的大刀,劈砍向已经像是个活人一般的女解说员。
这一次,她的行动极为迅猛,刀也似乎变得格外锋利,苏合忍耐着内脏的疼痛,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女解说员一刀斩下。
女解说员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个“展品”有了自己的变化,直到自己被劈开的瞬间,还尽职地进行着讲解:
“……活到110岁寿终正寝的老战士……”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可逆转地飞速腐烂,女解说员这才如梦初醒地看向她,已经能活灵活现展现表情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眼中似乎想要凝出悲伤的泪水,却只能和身体一同化为飞灰,只是嘴巴还在惯性地张合。
“……苏合……”
最后一句解说传到苏合耳中,很轻,似是有些不舍,像是恋人间的耳语呢喃,却让她呆愣在原地。
苏合身体颤抖,恍若雷劈,这个怪物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
很大的水冲进场馆淹没一切……
有奇怪模样的东西从深蓝进黑的水中钻出……
有人打破玻璃抓起自己……
苏合的身体正处于一个奇怪的状态,她从未这么明确地认识到:这把刀会主动吸收一切被它切开事物的力量,并且会传递给持有者。
她刚醒来时濒临死亡,当苏合恢复意识握住刀,情况才有所好转,伤口开始逐渐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