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却愈发犹豫,反复考量之下,依旧决定先不将方腊之事报上……
东南大多数官员都怕得罪蔡京、王黼、朱勔三人,但不怕的人里却有一个是两淮路转运使陈遘。
政和年间,这陈遘曾因直言得罪蔡京,被贬归故里,后来竟又被直接起用,道君皇帝居然还给他升了官,随后一路亨通,做到两淮转运,这次进京如不出意外,肯定是要接一路安抚使的。
他这个人直率,样貌又不错,落在道君皇帝眼中,就是孤忠的臣子,道君皇帝看他顺眼,所以才一路提拔。
陈遘原是京官,曾在东京置办家业,此时在家中等待朝令,便收到了陈建的来信。
他一看信上所写,立刻吃了一惊,急忙又仔细询问来人,听说方腊大军已经向杭州逼近,却因王黼、朱勔欺瞒,致使朝廷援军迟迟不向东南发兵,未免心中大恶。
陈遘自是对道君皇帝忠心,左右思索此事不报不行,但王黼从中挡路,就要想法子绕过王黼直接向道君皇帝禀奏,可他现在待命在家,没有差遣不能上朝,也不能入宫,就得想个旁的办法。
最后他思来念去,看着陈建送过的金银财物,心生一计,不由想到了内侍省都押班张迪。
张迪爱财,只要在张迪那里使上银子,让张迪帮忙把奏章递上去,那么此事基本会成。
陈遘说办就办,当天夜里就想办法约出张迪,将事情一说,张迪也是大惊,又见了一车金银,便承揽下此事。
第二日下朝,道君皇帝去太清小筑抄写经文,张迪瞅瞅四下无人,心内念着那一车金银珠宝,当即跪下,手举陈遘奏章和陈建书信,颤颤悠悠道:“官家,东南出了天大乱子,卑奴不敢不向官家禀报!”
道君皇帝不怕听“天下太平”几字,听上千遍万遍都行,而且越听越爱听,但只听一次这“天大的乱子”就觉得刺耳,紧皱眉头看向张迪。
张迪那里不了解道君皇帝脾性,但他泼皮出身,此刻既然开口了,就索性一路做下去,大不了受顿板子就是,以前又不是没有捱过。
他道:“官家,睦州失守,歙州失守,江南的贼军已经逼近杭州了啊!”
道君皇帝闻言一愣,恼怒上前,一把扯过张迪手里的折子,便摊开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脸色难看起来,随后狠狠地把奏折丢到桌上,呆了片刻后,忽然吼道:“张迪!”
“卑奴在!”张迪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道君皇帝要怪罪于他,不免有些后悔接了那车金银。
“速召童贯觐见!”
“是,官家!“张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跑去。
半个时辰后,童贯和张迪满头大汗地进了书斋。
道君皇帝把陈遘的奏折,还有陈建的信递给童贯,童贯看过之后,两人低声说了几句,道君皇帝阴沉着脸色道:“张迪,唤王黼过来!”
又是半个多时辰,王黼进来,一看道君皇帝脸色,还有旁边怒目圆睁的童贯,心下便知可能是江南事发了。
“王黼,方腊作乱,东南大震,你竟敢欺瞒朕,隐而不奏?”道君皇帝劈头问道。
王黼急忙“扑通”跪下,捧出前几天就准备好的应急奏章,流着泪道:“微臣早就想上奏,又恐陛下分心修行,故拖延了些时日,微臣不能为国分忧,罪该万死!”
道君皇帝接过奏章看了一遍,脸色才渐舒缓:“寇贼如此猖獗,攻城陷州,你有何良策?“
王黼眼珠溜了一下旁边的童贯,道:“微臣望官家责令杭州知府赵霆固守杭州,浙西路安抚使陈建速调兵马剿寇。”
童贯冷笑道:“浙西路都监蔡遵、颜坦已经为国捐躯,安抚使陈建已是自身难保!”
道君皇帝将陈建的信摔给王黼:“你自己看,两浙路,两江路是富庶之地,是我朝粮仓钱库,若失去东南半壁,江山岂不危矣!”
王黼闻言不敢言语,童贯开口道:“官家,臣倒有一策可用!”
道君皇帝忙道:“童爱卿快说来听。”
“官家应速拟诏书,下诏招抚方腊,若他招安最好,不招安的话也以诏书先稳住他,然后趁此机会一面检合京畿禁军,一面宣调西军精锐,到时一起南下讨贼!”
道君皇帝闻言道:“此计甚好,朕就拟旨颁诏招抚方腊,再整军以做讨贼准备!”
杭州城外,方腊大营连绵不绝,几乎把杭州城包围个水泄不通。
这时有中军官进帅帐禀报:“圣公,帐外有宋国的使者,自称从东京开封府来,一行十几人要见圣公。”
方腊未待说话,旁边的方百花立刻道:“刀斧手何在?快把宋朝使者押进来当众砍了!”
刀斧手喝了堂威,各拿刀枪要去捉拿使者,忽然旁边班中闪出一人道:“且慢!”
众将一看乃是陈凡,方百花皱眉问道:“陈将军有何话说?”
陈凡道:“可先叫使者进来,看他说出什么话,从中探听一下宋军的虚实动静,作出对策后再杀亦是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