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看着道君皇帝,一步步向前走去。
道君皇帝坐在龙椅上,战栗道:“吾儿,吾儿还有何事?”
赵柽踏上御阶:“官家!”
道君皇帝一愣,神情难看,果真是逆子啊,刚才满朝文武在的时候唤爹爹,现在没人了却唤上官家。
“吾儿,可是有话要和为父说?”
赵柽这时走上最高一级,来到御案旁,看了看桌面,正有一张神谱摆放,是之前何栗查索资料排出来的摩尼教神序。
他笑道:“爹爹想做大光明神?”
道君皇帝看赵柽悠然模样站于御阶,心中不由既忿忿又惶恐,这逆子想要干什么,已经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吗?
他觉得自家应该威严些,咳嗽一声:“朕不就是大光明神吗!”
赵柽嘴角一弯:“摩尼教众神来源西方,看来官家亲近西方啊。”
“什么西方?”道君皇帝立刻慌乱,西方这个词怎么听着如此刺耳?
“官家年岁已近五旬,该知天命,是时候乐以忘忧,荣辱淡然,修身养性了。”
“吾儿,你,你此话何意?”道君皇帝嗫嚅道,这逆子什么意思?让他修身养性,乐以忘忧,那这朝事天下事谁来管理?
赵柽淡淡地道:“官家在位近三十年,二开陇右,重复青唐,灭西夏,收燕云,打下东喀喇汗,封禅泰山,已经差不多够了。”
道君皇帝闻言心中一动,眼珠转了转:“这,这些全是朕的功绩?”
他就做了二开陇右复青唐和收燕云,结果燕云收回不到一年就丢了,如果没有赵柽所说的其它功绩加持,此刻看封禅泰山似乎也是个笑话。
赵柽点了点头:“可以算上官家的。”
道君皇帝一听,立刻有些不满,什么叫可以算上自己?既然他在位,这逆子又没正式起兵谋反,另立山头,自然是有自己的。
“那便好,那便好。”
“既然官家也觉得好,觉得够,那官家是时候该放下俗世心思,逍遥修身,养善天年了。”
“啊?”道君皇帝闻言立刻打个激灵:“吾儿,吾儿说甚么?”
赵柽摸过案上的白玉拂尘,虚甩了几下:“臣之意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官家既然喜欢做大光明神,亲近西方,那就去西方养老可好?”
“不,不……”道君皇帝吓得身子往后躲起,龙椅都差点被撞翻,这逆子想要弑父不成吗?西方,西方莫不是不驾鹤西归之意?
赵柽看他,知他有些想差了,不由摇头:“臣的意思是青唐那里不错,风光秀丽,山水壮阔,官家可以去那边住住。”
“青,青唐啊……”道君皇帝这才稳住身体,就说这逆子不敢弑父弑君吗,竟是想要驱赶自家去青唐,然后呢?然后他好登基为帝?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朕不去,朕才不去那荒凉贫瘠的地方!”道君皇帝松了口气,但说完之后不由一愣,这怎么听着自家好像同意逊位之事了?还要选择地方养老?
“朕还要处理国家大事,怎能离开神京,往去外地!”道君皇帝鼓气说道,心中却慌乱无比惴惴不安。
赵柽笑了笑,手指轻叩桌案,片刻才道:“官家,还是听臣的劝说为好,不然臣想了几个号,官家可要选择一个?”
“号?什么号?”道君皇帝纳闷道,这逆子什么意思,自家有不少号啊,比如宣和主人不就是吗?是自家最得意的一个号。
赵柽嘴角微微弯起,道:“官家觉得……是圣文仁德显孝皇帝好呢,还是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好?”
“啊?什么……”道君皇帝闻言大惊,这,这是什么号?这号听词字长短分明就是谥号啊,这逆子难道还是想要弑君吗?竟然连谥号都想好了,而且还两个!
他唬得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不,不,为父哪个都不想要,哪个都不想要啊,吾儿说得就算,说得就算,为父明日就下旨离开东京,去西面养老。”
赵柽点了点头:“官家这样想就对了,该靖的事业都已完成,手段本领已至尽头,再下去过犹不及便不好了,这般才能保住名声后世,不至最终遗臭万年,有道是荣到深处宜先退,功至尽头便可休。”
道君皇帝慌乱点头:“吾儿说得对,说得对,为父适当禅位养老,适当禅位养老。”
他心中却寻思,什么荣到深处宜先退,功至尽头便可休,这逆子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这是逼迫朕退位呢,此刻暂且答应于他,只要朕一天不死,就还有机会复辟,有道是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无处下金钩。
赵柽微微一笑:“皇位倒暂不必,于臣摄政便是了。”
“摄政?”道君皇帝想了想,不知这逆子何意,这有区别吗?你都要赶朕去西方了,你自家摄政和做皇帝还有什么两样?
“好,好,摄政便摄政,吾儿想什么时候登临大宝便什么时候。”
赵柽道:“官家想通就好,可以回去准备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