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带人去的是上京城北面,北坡寺的大菜园子。
林冲一家去的则是上京城南面,大佛寺的菜园子。
所以两者并未相遇。
赵柽自然没有在菜园里拔到萝卜,因为园子虽大,却有些荒芜,僧人许多都是契丹族,并不擅长种菜,剩余的汉人和尚看对方不种,便也跟着不种,结果正应了那句话,三个和尚没水吃。
南面大佛寺的菜园子同样如此,甚至还不如北面北坡寺,南城平民居多,不少奉不起银钱,便直接送瓜菜蔬果到寺内,吃都吃不完,何须去种?园子都已经荒废许久了。
扈三娘站在菜园旁观看,脸上露出喜色:“这么大的地方,不但能种菜,还能种些谷黍,一年下来售卖也够家用了,恐怕都劳作不完,须雇人帮忙。”
林冲看着这大块地却没什么表情,他哪里会种什么菜,自小打磨武艺,长大在禁军任教头,哪怕后来刺配充军,在沧州干的也是看草料场的活计,并非种田种菜。
再以后上了梁山,更没学过耕种之类,梁山的菜园子张青倒是种得一手鲜亮菜蔬,原本在孟州道上光明寺种菜,故才得此名,可惜林冲并未和他请教过。
此刻看着大菜地,林冲不由陷入沉思,这怎么竟然沦落到要种地为生?
其实倒也不是依此为生,毕竟家中不短银钱,三娘的意思是有点事情做,赚多赚少只是过程,生活得心安。
可多少有无,又能如何?于钱方面他倒从未看重过,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他因何落得这般境地?最初不就是高衙内仗势欺人,他不敢过于得罪吗?
若不是高衙内,换个寻常泼皮无赖,当时在岳庙早便打得对方满地找牙了,甚或打死又能如何?
可是对于高衙内他却不敢动手,高衙内身后是高俅,高俅是当朝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是金紫公卿,权利如山,又是他最大的上司,他哪肯冒犯?
后来高俅那狗贼栽赃陷害,什么闯白虎节堂刺探军情,那时那刻有什么军情可探?白虎节堂说白了是什么?不就是权势的象征吗?
他这个禁军教头没有官身,有的只是军职,没品没级的,他不是官,算下来甚至都不如宋江这个吏。
他在军中有个职务称呼不假,可出去就是平民百姓。
什么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别说教头,就是总教头又能怎么样?不还只是个军职罢了。
但凡他有官身存在,无论文武,哪怕只得九品,高俅也不敢这般肆意妄为,更别提什么刺配从军,就算想要暗害他,也不可能随意找两个押送的衙役匆匆了事,视他如草芥蝼蚁一般。
他,林冲,倘若做官有权,何至于流落如斯?
扈三娘见林冲不语,观看他神态,以为是在为不会种菜而犯愁,便道:“郎君不会栽种无妨,奴家倒是懂一些,若是教不了郎君,雇来擅长的农人手把手几次也便学会了,并非什么太难事情。”
林冲闻言从沉思中醒转,道:“我想的并非此种,而是在念怎么竟然落魄,居然以种菜过活。”
扈三娘劝道:“郎君何来此言?又非完全以此谋生,只是正常度日罢了。”
“度日罢了,度日罢了……”林冲念道着这几个字,度日就是过日子,于寻常人来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饱穿暖,平安喜乐的生活,便已是满足,可对他讲却并非如此。
他林冲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怎么能被安逸平稳的生活的给消磨了豪情壮志?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小林图身上时,心忽然软了一下,眼下的日子似乎也不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郎君,你……”扈三娘瞅他脸色变化,唯恐他不喜平凡生活,不由低声问道。
“没事。”林冲摇了摇头,伸手牵起了小林图:“这园子大,到处去看看,自当散心了。”
“好的,郎君说了算。”扈三娘见林冲对种菜之事未提出反对,不由心中暗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下午,日头往西方偏去,上京东门,不少出城的百姓开始回返。
这些百姓大多在城外有活计要做,或者干脆就是于城内谋不得了生路,到外面去挖野菜找果子打鸟兽裹腹。
上京人口实在太多,特殊的出入凭证虽然并非人人都有,可发出去的也成千上万份了。
这时城外的人排队进城,守城军丁挨个检查,虽是入秋季节,可依旧忙了满头大汗。
出去时却还好说,查得并没有那么仔细,毕竟是往外走,可进来却不同,怕混入女真探子奸细,或者搞破坏的恶徒,盘查力度与出去大相径庭,势必要仔细十倍。
每座城门口都有数百兵卒专司此事,等待归城的百姓排了数支队伍,检查无误后,才会放行入城。
这是繁琐而又枯燥的工作,越往后越叫人焦急,看着远远不到头的队伍,显然太阳下山都未必能彻底完事。
而进出的凭证虽然设计严密,几乎无法伪造,但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