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目的地,布鲁诺一次次为自己的暴露叹息。
“......难怪你没有让你的同伴跟上来。”让克雷顿先下地后,他也嘟囔着从马上下来,又各自把胸前的银星徽章摘下来放进口袋。
这么做之后,克雷顿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抚平了皱褶,然后从鞍上解下提灯。
“我让他们离开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布鲁诺立刻感兴趣道:“我猜猜,是出于对同伴的关爱?”
中尉即刻否认这个询问:“你的措辞别那么恶心,这只是效率问题,他们熬了一夜,精神涣散,这种情况要他们办什么也办不成。好士兵在于质量而不是数量。”..
说完他偏头看了一眼,布鲁诺提到的猎人小屋就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他能看到那片深色的屋顶从枝叶的缝隙间漏出来,还有窗户后面隐隐的火焰红光。
有人正在里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靠近再下马的原因。
隔着九十码远,草木的叶片会像棉花吸水一样吸收他们的声音,但再近些就不行了。
眼下就是有一個问题。
“我以为小屋不应该有这么大。”克雷顿诚恳地提意见。
这个屋子看起来至少占了九十平的土地,虽然在城市里不算大,但也足以塞进二十来个人了。
布鲁诺把一把长步枪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
“这只是个幌子,平时很少有人会在意这个。对了,你带了几把枪?子弹应该够吧?”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克雷顿跟在后面,听到这话便把左轮手枪掏出来,检视了一番弹巢,确定每个窟窿里都有一粒子弹后再塞回腰间的枪套里:“我就一把左轮手枪,子弹抛开弹巢里的还够打一轮。”
“要不你走前面,我也正想看看罗伦英雄的英姿。”侦探打趣道。
“闭嘴吧你!”
克雷顿笑着骂了一句,不过还是走在了前面。
虽然很遗憾这么说,但他目前的形象确实更适合同那些犯罪分子打交道。
高大的身材、浓密的胡须,还有脸上受银器划伤而迟迟没有愈合的疤痕,无一不证明男人暴力的过往和好斗的本性。
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撞了进去,在进门的一瞬间把室内的布置看了个清楚。
屋内的地毯上正坐了五个男人,两个在抽烟,两个在睡觉,一个在用炉子煮东西,可能是他们的早饭。
墙壁上挂着铲子、锯子,还有一把老旧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击发的猎枪。不过话虽如此,这些男人身上说不准带了什么武器,还是值得克雷顿警惕。
他撞门的这一下让他们全都爬了起来,面色紧张。
克雷顿冲他们吹了个口哨,气质和过去在柠檬街向其他人展示的截然不同,是一种由娴熟经验带来的漫不经心,他双腿迈动时有力沉稳,衣角下的枪把若隐若现,俨然是个不法之徒,令这群人神情紧张。
他对这些人的激动表现明目张胆地嗤笑了一声,动作幅度不小地探头冲锅里看了一眼,然后朝门外大喊:“艾伯特,别他妈想着货了,这里有吃的!”
他喊完,又转头对厨师龇牙一笑:“我们有钱,不白要你的汤。”
说完,他自在地找了个靠内的位置坐下。
厨师麻木地点了点头。
“汤还没煮好,你们要再等一会儿。”
虽说这个疤男说要给钱,但这套做派和气质没有经常到别人那里白吃白喝的经历是养不出来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听到克雷顿的呼喊,布鲁诺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跑进门,全程按着帽子,好像生怕它掉下来似的。
“dal-vagoo,hisieela。”
他没有在屋子里看见认识的脸,于是说了句塔林语的“是,老爷”,在这场即兴表演中锚定了自己的角色。
有着这样畏缩的姿态,即使背着把步枪,他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
“蠢东西,这句得用多恩语来说。”克雷顿冷笑着骂了声。
“好的,老板。”
布鲁诺结结巴巴地说,他的多恩语水平听起来就像两岁大的孩子一样好。
如果不是家族企业,走私者更青睐用听不懂多恩语的外国人作为随从,这些离开他们就没法在异国他乡讨生活的家伙才勉强算得上忠诚。
他们要试探一下这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是恰巧路过这里,那就吓退他们,好让之后搜寻地窖的工作无人打扰。如果是帮派成员,那他们就直接动手。
他们都坐下来,和其他人一样。
克雷顿盯着锅子,而侦探则装作好奇的样子四处看着,他注意到墙上的铲子上还有新鲜湿润的泥土,他们之前互通了情报,很清楚这意味着屋子里确实有灰帽帮派来埋炸药的人。
布鲁诺确实和灰帽帮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