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姜望才明白。为什么即使是重玄胜这等家势,也对廉雀要帮他铸剑一事表示羡慕。 仅仅从这座剑炉来看,所出也绝非凡品! 剑林内部,只此一炉。 而剑炉之外,连一个棚子也没有,大概并不惧风雨。 此时除了廉雀姜望之外,并无他人。 这炉子今日已被廉雀定下。 廉雀对着剑炉行了一遍繁复古礼,又跪又伏,嘴里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大约是廉氏铸剑之前的固有礼仪,并不强求旁人。 但姜望也跟着认认真真鞠了三躬。 这炉中火种,可是故国破灭、背井离乡都不曾熄灭。 这种跨越时间长河的厚重感,值得他付出尊重。 礼毕,廉雀站起身来问道:“你可想好,要一柄什么样的剑?” 姜望被问住了。 这不应该是铸兵师要考虑的事情吗? 廉雀见他的样子,便知他并未想好。 摇摇头道:“这是你的剑,它会长成你的心、你的意、你的手。你首先要明白你的手,你的意,你的心。” “你先在这里打坐一阵,放空身心。”廉雀往剑炉后走:“我正好再整理一遍材料。” 我的手、我的意……我的心? 姜望一路问心而来,是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的。他也一直坚定着前行。 但是对于想要一柄什么样的剑,的确没有过思考。 好像,越强越好就行了。 锋利吗?坚固吗? 铭刻超凡道术?自带威能无穷? 他尊重廉雀作为铸兵师的权威,也不顾地上是否干净,即刻盘地而坐,开始打坐,放空身心。 廉雀正在剑炉那边摩挲矿石,回头看到姜望已经入定,不由得点了点头。 无论在天府秘境里的那个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交出命牌,至少现在看来,自己在天府秘境里并没有看错人。 此人天赋心性,都是上上之选。 姜望入定之后,便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心神放空。 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如释重负,心思空灵。但不意味着他就此失去警惕。 说说笑笑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却是一行人走出剑阵,来到了剑炉前。 姜望睁开眼睛,便看到为首那年轻人对着廉雀招呼,语气不阴不阳:“哟,廉雀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廉雀并不像一个好脾气的人,但不知为何,竟对此人并不动怒,只是说道:“接下来几天剑炉封锁,直到我铸剑结束为止。廉绍,你们想要观瞻剑炉,只怕要等一段时间了。” 廉绍是典型的南遥城人容貌,肤色较黑,人高马大。面方脸阔,五官算得端正。 当然,仅仅只是五官端正,就已经比廉雀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 “古炉铸兵,即便是你,一生也只有三次机会。就这么许出去了?” 廉绍做出惊讶的样子,掉转头看着打坐于地的姜望:“这位是何方神圣啊?” 他是明知故问。 廉雀大张旗鼓地参与天府秘境,最后一无所获的出来,事情早已传遍南遥。现在很多人都在传,他是在天府秘境中跪地求饶,甚至献上命牌,才得以保住性命。 之所以他这么用心的为姜望铸兵。因为这是在天府秘境中就达成的交易。 这些话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也没办法反驳。毕竟谁也不记得天府秘境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廉雀一无所获、还交出了命牌是事实。 廉雀都不生气,姜望也不至于强出头。就那么盘膝坐着道:“我是姜望,不算什么神圣。只是廉雀兄的朋友而已。” “原来是姜兄,久仰大名。”廉绍拱了拱手,算是见礼,转笑道:“多谢你奉还我廉雀哥哥的命牌啊,真乃高风亮节!” 自天府秘境结束后,姜望在齐国便已不算无名之辈。一则他预定了神通内府,二则他是重玄胜的好友。 仅这两点。廉绍只要不是蠢到一定程度,就不至于无缘无故招惹他,敌意大多是冲着廉雀而去。 姜望摇摇头:“可能你现在对我还不熟悉,不过以后你们会认识我的。我不是一个喜欢威胁别人的人,若有仇怨,一般只见生死。命牌应该只是廉雀兄送我的一个凭证,我当然不至于厚颜到反以此要挟。” 从廉绍的话里,他意识到廉雀现在所面临的舆论困境,不得不出面解释一二。 无论天府秘境里发生过什么。廉雀现在尽心为他铸剑,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而且,接下来他会在齐国呆上一段时间,很有必要让齐国人对自己有些了解。 这番话既是为廉雀作证,也是自己态度和力量的展示。 反倒是廉雀本人,似乎对此并不在乎。只淡淡下了逐客令:“好了廉绍,铸剑未开始前你还能在这里呆着。现在我马上开始铸剑了,按照规矩,你们得离开这里。” 讥讽无用,挑衅不应。 都搬出家族规矩,廉绍也没什么再逗留的借口,只得愤愤带人离去。 姜望看着其人走回剑阵,若有所思。 “你好像很疑惑,我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廉雀边往这边走边问。 姜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有些好奇。” “廉绍其实不是坏人。”廉雀走过来,掐了一道印决,将剑阵封锁。 才随口说道:“他只是一个可怜人。” 姜望看向他,表示疑问。 “廉氏每一代只有十个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牌,我是其中之一。他不是。” 廉雀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解释。 早在天府秘境外听说命牌之事的时候,姜望就感到过疑惑。 无论在哪个地方,生死控于人手都是非常可悲的事情。廉氏大名鼎鼎,为何会建立这种制度? 但廉雀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也不便细问。 “你过来,坐到剑炉左侧的蒲团上。”廉雀指挥着,递过来一块婴儿拳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