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意志被神秘存在所影响,的确是很令人恐惧的一件事情。 尤其对姜望现在的实力来说,似乎很难应对这方面的危机。 他没有通过太虚幻境向重玄胜求助,因为一旦宣之于外,就很容易被觉知。哪怕是在太虚幻境里。 对于姜望来说,独自面对难题已经是一种习惯。 从庄国到齐国,数万里长路,他单人独剑,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无论有多么艰难,他唯一的选择即是面对。 首先,这种“影响”,是涉于精神层面的变化。 姜望梳理自身,能够施加影响于精神的道术,只有花海。且花海本身偏木毒致幻方面,并不是专精于精神方面的道术。 荆棘冠冕可以叠于花海上。 而或许可以对涉及精神能力有帮助的宝物,有与竹碧琼交易的蜃珠、有得自胡少孟的红妆镜。 应对此等困境,这些是他现在能够倚仗的筹码。 但他很明白,花海应该难堪此任。毕竟这门道术的方向不在于此。 而后,若施加影响的的确是冥烛(姜望现在已经有九分确定,还有一分是出于谨慎态度。) 那么解决冥烛或者是最直接的办法。 直接以道元轰击冥烛或许可行,但只能列为最后的办法。 因为冥烛停于通天宫,在通天宫里行激烈之事,将通天宫作为战场,无论胜负,结果都不容乐观。 是否能够找到办法“点燃”冥烛? 冥烛自动“燃烧”过,而且燃烧之后体积缩小了。 蜡烛烧到最后便消失,冥烛或许也会如此。 把冥烛之事拖延到之后再处理也是办法,比如姜望现在已经可以试着去推天地门,推开天地门之后,又是一个新世界。 现在为难的事情,彼时未必还算困难。 但有一个问题在于,冥烛施加于他身上的影响,是在加强的。 就现在来说,冥烛让他暂时忽略了瘟铃,但他在看到瘟铃的时候,又想起了。说明这种使他“忽略”的力量,还没有到特别强的地步。 但倘若再放任下去,会不会可以直接让姜望忽略冥烛本身? 只是想想,就令他不寒而栗。 要想解决冥烛的问题,当然越早越好。 姜望在太虚幻境排名第三十三的灵山福地里通盘将此事考虑了一遍,最后将希望投入到了红妆镜。 如果说他现有的条件下,有什么可以在触及精神力量的方面帮助到他,也只有神秘的红妆镜了。 准确的说,是红妆镜里的镜中世界。 对于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本来打算更有把握之后再行探索,但如今不得不提前一试。 毕竟相对于与白骨道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冥烛,怎么看红妆镜也良善一些。 决定既下,就没有什么犹豫的必要。 姜望直接退出太虚幻境,而后取出红妆镜,仔细端详起来。 以道元温养了这些日子,倒不虞无法使用。 进入镜中世界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肉身进入,一种是仅以神魂进入。 前者即是胡少孟之前的方式,他藏身于镜中世界,仅以镜像迷惑对手。 姜望首先尝试了这种方式,心念一动,已经出现在镜中世界。 眼前所见,只有一片白茫茫,别无景象。脚下所立,只有一步之地。 而出现在这里的同时,他能够感觉到他控制了某种力量。 他的“视野”得到了扩张,但这种视野的扩张并不在于镜中,而在于镜外。 他在镜中世界,所见仍只有周遭一步之地。但在镜外,他的“视野”扩张开来。 他在青羊镇上的这间屋子,就在镇厅后面。 他看到,这间屋子的桌椅、摆设,甚至还有一枝他往常大概不会注意到的花,插在瓶里,是新剪的枝…… 往外,他看到小小还在伏案努力的工作,甚至能看得清楚她在写什么。 他看到竹碧琼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捧着福祸球,无声流泪。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她,在无人的时候竟如此不同。 他看到张海在后厨不知捣鼓着什么,灶里烧柴烧得烟熏火燎的,细看去,他竟用这口锅临时在炼丹…… 他看到向前……向前蓦的睁眼,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姜望收回视线。 他大概研究透了红妆镜的第一个用法,即肉身进入镜中世界,而后可以借助红妆镜的力量,观察周围环境。 他尝试过,这个距离,目前的极限是方圆一里。 姜望设想,这个距离或许与他现在立足的空间有关。 肉身在镜中世界的时候,他还能够在方圆一里之内,制造以假乱真的镜像。其效果等同于胡少孟之前使用的那样。 (胡少孟之所以能一边伪装成矿工,一边以幻象在嘉城拖延席子楚,是因为钓海楼本身的幻术。彼时红妆镜起到的是增幅的作用。他在胡家院子里对付姜望,使用的才是红妆镜的镜像能力。) 这个用法自然很好,但无助于姜望目前遭遇的困境。 他稍作试探,发现走不出去,也便作罢,当即退出了镜中世界。 接下来便尝试第二种方式,以神魂进入镜中世界。 神魂进入镜中世界,肉身仍握着红妆镜。 这种感觉与进入太虚幻境相似却不同。 进入太虚幻境,太阴星力是桥梁,那神秘浩瀚的世界是河岸。过桥登岸,感觉很踏实,心中笃定。 而神魂进入红妆镜的镜中世界,姜望的第一个感觉是寒冷。 如同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以神魂的形式出现,却有一种快被冻僵的感觉。 寒风呼啸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如刀刮过—— “可怜娇颜镜前老,红妆偏杀镜中人!” “且渡,飞雪劫。” 姜望发现自己已置身雪原,同时他感觉到神魂的归路被“切断”。 这种体验很奇怪。 他一部分的精神意志仍在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