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祭司所居的果屋,在这颗神龙木下,三组人就分道而行了。 在姜望看来,这大约是隔绝彼此,防止他们互相串联。 只不过“圣族”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三个人虽然算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间却是竞争关系。 七星楼秘境降临的地方罕有相同,但从资料上的那些经验总结来看,要想离开降临之地,便需要找到或者解决“降临”的原因。 这个降临原因,当然不是指七星楼的接引星光,而是指他们出现在森海源界的原因。 七星楼的接引星光并不是胡乱分配,而是遵循某种规则,因为某种缘由。 从目前的已知信息来看,他们降临此处的原因,应该就与神荫之地遇到的危机有关——祭司一再提到拯救,可见森海源界的所谓“圣族”,前景并不乐观。 在过往的七星楼经验中,不乏“拯救”的历史。 姜望必须要考虑到一点:迄今出现在神荫之地的三个人里,武去疾和苏奇在遇到青八枝之前就有联手对敌,是在进入七星楼秘境之前就认识也好,还是在森海源界里迫于压力联起手来也好,总之他们两个有联手的可能。 在三个人的竞争中,这无疑对姜望是不利的。 在一百零八个星位全满的情况下,一个七星世界大约有十五人左右。 而森海源界里,此时出现在神荫之地的人,应该是最接近降临核心的——在没有获知森海源界更多信息之前,暂且可以这样认为。 毕竟这里有个圣族信仰的龙神,并且切实在过往历史中有过征召使者的先例。 那么面对武去疾和苏奇这两个最接近的竞争者,无论他们出场的方式有多狼狈,提防都是必要的。 在森海源界里,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姜望仔细想过,他与圣族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缓,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是被请进神荫之地,而那两位是被捆着拖过来,这就是优势之一。 就在刚才,武去疾和苏奇还以为青八枝他们是野人呢,害怕自己被吃掉。 而姜望却已经与圣族有过不错的沟通。 优势要保持! 回想着认识的那些长袖善舞者的谈话技巧。 姜望琢磨着,瞧了瞧旁边的青七树,开始搭话:“我看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青七树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唉,是因为相狩吧。”姜望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青七树没有说话,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姜望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环境,一边问道:“和青八枝相狩,最终离开的那个人是谁?你们好像都很熟。” “离开?你想说死掉吧。”青七树压根没有避讳的意思。 “嗯,你们熟悉吗?”姜望有些尴尬,但又觉得,他们对于相狩中死亡的态度,未免也太理所当然了些。 “八枝最好的朋友。”青七树顿了顿:“也是我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青七树低头看路:“死掉的圣族武士,除了灵魂能够离去,就连名字也要留下。留给新的武士。” “也就是说,如果你今天……那青七树这个名字也……” “对。会有新的圣族武士成长起来,继承七树这个名字。” “如果换一个人,虽然名字还在,但已经完全不是你了啊。想想还蛮遗憾……你挺独特的。”姜望感慨道。 青七树转头瞥着他:“你是不是在跟我套近乎啊?” 姜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他发现自己确实不擅长这些,硬着头皮转进道:“你之前说要给青八枝一个交代,我能问问你想怎么交代吗?” “还能怎么样,魂育呗。”青七树随口道。 圣族给姜望安排的住处似乎挺远,至少青七树还没有停步的意思。 姜望问道:“我听到几次你们说魂育之刑,魂育……是什么?” “魂育啊。”青七树淡淡说道:“将一个活着的圣族埋进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在颅骨上开一个洞,丢一颗神龙木的种子进去。一定要在夜晚来临之前完成。” 他双手比划着:“然后,神龙木种子会用一整夜的时间将生魂之力吸收殆尽,然后获得成长,立刻成熟。对于受刑者来说,这一夜非常难熬……” 他语气轻松的收尾:“这就是魂育之刑。” 姜望看着四周散落的神龙木,忽然一下子别扭起来。 这些树、这些果屋,谁能想到它的根系下埋葬着什么? “我等会也要睡在果屋里吗?” 饶是姜望现在实力不俗,并不惧怕等闲鬼祟,但一想到自己要生活在谁的血肉之上,还是很难适应。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如果在战场那种环境,躺在尸堆里睡大觉也没什么。 “你可以不睡果屋。但是你睡着的时候,就会被‘夜’侵入。”在‘夜’字上,他加了重音。 “被夜侵入?” 青七树点点头,但看样子并不打算解释。 “夜里到底有什么危险?”姜望既是好奇,也是觉得这可能是一个破局的线索。 “我说不清。或许姑奶奶知道吧,或许她也不知道。”青七树抿了抿嘴:“总之,很危险。在果屋外睡着了的人,没有人能够活到第二天。” 连生命力顽强、恢复力恐怖的青七树都这样说,那就真的是很危险。 难怪神龙木对神荫之地这些“圣族”意义非凡,至少绝不仅仅是一个房屋、居所。也难怪……会有“魂育”这样的事情。 它当然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当它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庇护所、乃至生存保障时,在“圣族”的历史上,必然也有很多人自愿奉献。 任何一个能够延续至今的族群,都必然拥有过伟大的时刻。 因为历史长河如此浩瀚,那些不曾伟大过的,必然早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