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老人正在翻土。 这活儿并不很急切,每天翻弄一部分就行,来春时播种会更方便。 身子骨在家里也是锈着,倒不如出来动动。 田垄上走来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眉眼清澈,气质极好。 只是神态……有些鬼祟。 “老丈,我向您打听个事……” 不过佛宗圣地所属,民风淳厚。老人倒并没什么不好的揣测。 只慢悠悠地把土块敲碎,笑容慈祥:“什么事?” 这少年自然便是姜望了,提及苦觉的名字时,还左右看了看,可见黄脸老僧给他造成的阴影之大。 小意地问道:“苦觉大师近日可回了佛土,老丈知否?” 老人摇摇头:“不曾听说。” 妥了! 那苦觉老和尚实力强大,德高望重(他自称)。此等高僧大德若在寺中,信众不会不知道。毕竟佛宗的高僧,可是经常需要做功德的。 悬空寺又是偏苦行的,常有高僧在田间劳作,与信众之中没什么距离。 姜望放下心来,腰杆也直了,气色也从容了:“谢过老丈!” 有礼貌地道别之后,便径往悬空寺山门而去。 老丈在原地继续翻土,只是难免生起些疑惑—— 圣寺里有苦觉大师吗?是没听说过啊。听起来像与方丈同辈哩! …… …… 显现在世俗间的山门,只是悬空寺的一部分,通常称之为外山。 悬空寺这样的宗门,自有专门接待修行者的知客僧。 那些世家名门出身的,到哪里拜访,都要着人提前递上名帖。 上书家门、名爵。 姜望倒还没有那般讲究,但也依足了礼节,向知客僧表明身份。 毕竟他是来拜访,而不是来踢馆的。 “青羊姜望,受人之托,前来拜山。还请……” 姜望这边对着悬空寺的知客僧,正像模像样的在走流程呢,一个和尚慢悠悠的从旁边走过去。 忽然停步,往回退,惊喜的声音响起,把姜望吓了个哆嗦,话茬子都忘了扔到哪里去了。 “净深小师弟!” 姜望头皮发麻。 回身一看,那和尚生得眉清目秀,僧衣干干净净,头皮都锃光发亮,正是青羊镇就见过的“老熟人”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千算万算,居然漏了净礼和尚! 但姜望很快发现,他岂止一失? 因为净礼和尚已经转头高兴地大喊起来:“师父!净深小师弟回来啦!” 声音灌注道元,在山门间传得很广。 嗖! 风声吹过。 “哪儿呢,哪儿呢?” 声音先到,黄脸老和尚后脚才落下,一眼便瞧到了表情僵硬的姜望。 “好徒儿!” 他赞道:“你这不是自投罗……自己想清楚了嘛!” “顿悟啦?”苦觉咧嘴笑了,露出一口不怎么白的牙齿,又点头表示肯定:“我就说你有慧根!” 净礼和尚则充满感情地看着他:“在临淄那等浑浊之地,小师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都有些憔悴了……” 那知客僧愣愣地打量着姜望,心想这就是净礼大师那位传说中的师弟吗?怎的还没有剃度的? 姜望:…… 我遇到你们,能不憔悴吗? “两位大师。”姜望深吸一口气:“我想你们是误会了。” “不误会,不误会,都是一家人。师父懂你。”苦觉笑得合不拢嘴,伸手便来牵他。 姜望连忙避让,但完全失败了。道元刚刚开始涌动,手已经被抓住。道元冲撞,却如撞上铁壁,根本无法动摇分毫。 瞧上去倒像是他主动让“师父”牵住自己。 场面相当和谐。 净礼和尚在一旁嘻嘻笑道:“小师弟可算迷途知返,回山门享福哩!” 苦觉已经牵着他往里走:“走,为师带你去认认门!” 姜望心中暗惊。他愈是强大,却愈发能认识到苦觉的强大。今日之姜望,比当日在青羊镇的姜望,强出不知多少。可是在苦觉面前,却依然没有挣扎之力! 等等,认什么门? 他反应过来,连声道:“大师,大师,您听我说。” “嘿,你还挺认生!”苦觉为了表示自己的亲切,还故意挤了挤眉,又佯怒道:“还叫大师呢?” 净礼也跟着道:“该叫师父啦。” 说罢,他自己美滋滋的笑了:“然后叫师兄!” 跟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是掰扯不清楚的。 姜望无奈之下,运转道元,洪声喊道:“受观衍大师之托,大齐青羊镇男、四品青牌捕头姜望,前来拜山!” 他说出自己的此行目的,想引出能压得住苦觉老和尚的人物。同时点明自己在齐国的官爵,表示咱是有后台的,在齐国混得很好,想让老和尚小和尚都死了心。 声震山门。 净礼和尚是自己人,大喊大叫没事。姜望这样一吵,倒有些挑衅意味了。 只不过这会没人在意这些。 “什么衍来着?”苦觉转过头,去问自己的乖乖大弟子。 净礼和尚老老实实道:“好像是观……” “什么观来着?”苦觉又来问姜望:“好徒儿,看到师父你很高兴,但不要口不择言啊。” 他们俩倒是都不在意姜望的名爵,但对他口中的那位大师很是敏感。 无他,观衍的辈分实在太高了! 悬空寺现行的字辈是“度行定止观意心,悲苦净空皆法缘”。 “观”字辈比“苦”字辈还高了四辈! 这时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发愁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 “把姜施主请进山门。” 声音的主人这样吩咐道。 首先“姜施主”这个称呼,说明他并不认可苦觉单方面的收徒。然后一个“请”字,表明了态度,不可强迫。 除了苦命方丈,也没谁能劝得动收徒心切的苦觉和尚了。 而他说的山门,当然是悬空寺真正所在。 方丈师兄发话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