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绕咸阳城而走,浩浩荡荡,奔向西北。 它也是少见的、不与长河发生联系的大河。 而大秦这一天下强国,就截在渭水之前,在这西北方的位置,雄视西境,乃至于眺望天下。 秦之强,不必多说。 西境之内,无堪战者。 而道历三九一七年,发生在河谷平原上的惨烈大战,直接把大秦推向了“至强”之名,隐隐压过东齐,似可与雄踞中域的景国一较长短。 兵强马壮,法器强大,号称“国库充盈三千年,术法甲于天下”的大楚,咽下战败的苦果,直接拱手放弃了在西境多年的经营,不得不退回南域舔舐伤口。 几乎丧失了在西境的影响力。 天下名将项龙骧,死于大军之中。一代天骄左光烈,被千里逐杀,死于庄国无名之地。 前者,是“现在”之折。后者,是“未来”之失。 甚至于左光烈也根本不仅仅是“未来可期”。其人在战死之前,已经是天下知名的俊才,是大楚军部举足轻重的将领,是大楚左氏名位已定的少主,更是大楚六师之“赤撄”的下任执掌者。 所谓“赤撄”,意即以血相“触”、敢撄其锋。其精神核心,是誓死抵抗任何敌人。 而河谷一战,赤撄这样的天下强军,死伤过半。 左光烈只身破阵,一度打穿函谷关……未尝不是想复刻凶屠当年领孤军一支,深入敌后,大破夏国之战。 可惜最后功败垂成,天骄陨落。 河谷平原上,那投入近十万修士、普通士卒以百万计的一战,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亲历者至今仍在舔舐伤口,感受痛苦。 但又仿佛已经很遥远。 因为今日之咸阳城,已经根本感受不到半点战争的气氛。 但见碧馆倚红妆,烈酒酣高楼。 便有行人如织,车如流水马如龙。 时人或曰:“秦宫弃脂水,而渭流能涨腻。” 由此可见秦王宫之盛况,称得上佳丽如云。 唯有太平年代,“美”才为“美”。女人才有心思去打扮,男人才有心思去追逐。 天下本不太平,秦能有太平风景,自然是因为强大。 如齐地百姓,能随意游于郊野。小国百姓,只有在修者的护卫下,才敢出一趟远门。亦同此理。 咸阳城西,义安伯府。 这一日,门前来了个眼睛没什么神采、也相当不修边幅的男子,二话不说就往伯府里走。 此人身上并不脏腻,且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倒不至于叫人联想到乞丐。 尤其是他理直气壮地走来,自然得像回家一样,叫人摸不清虚实,只怕是什么奇人异士。又或是哪个天性自然的名门之后。 所以门子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赶人,而是很有节制地问道:“敢问来者,可有拜帖?” “没有拜帖。”来者懒懒地道:“只是我西行至秦,听闻卫家公子,乃天下第一腾龙。故来问之。” 所谓的天下第一腾龙,未必是现世第一,但至少是无可争议的秦国第一。 其人姓卫,名瑜。乃是大秦义安伯卫秋之子。 来人敢“问”卫瑜,想来应是有几分倚仗的。 在义安伯府做门子的,当然不是傻子,不会蠢到去冒犯这样来路不明的人。 于是问道:“敢问来者,是何人推荐您来?” 来者瞪着一双死鱼眼,说话也有点有气无力:“无人推荐,我自己寻来的。” 这样子也太不像高手了。 门子并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没有二两劲的家伙,能和自家公子一战。 但也不去羞辱他。只看了看此人,面做难色:“伯府自有规矩,您没有拜帖,又无人推荐。小人恐怕不能放您进去。” 他倒也不是怕来者犯浑,在这咸阳城,还没有谁能触法得脱的。早年间舞阳君触法,也被结结实实打了一百杖。脱光了裤子在宫门外打的,多少老百姓都瞧见了皇家屁股。 不怕归不怕,但他身为义安伯府的门子,每月领丰厚的饷钱,还常常能收到一些孝敬,不知有多么安逸。除非主家吩咐,不然没必要做得罪人的事情。 动不动扯虎皮拉大旗,给主家找麻烦的,才叫做不长远,甚至小命悬危呢! 来者倒也没有非要找麻烦的意思,只问道:“能不能劳烦你通传一声?想来你家公子号为天下第一腾龙,应是不惧挑战的。” “这位大叔。”门子道着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小的人微言轻,真不敢随随便便就去烦扰主家。要不您再想想办法,找个人帮您引荐一下?” 来者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得罪了!” 门子火速往后一退,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义安……” 这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什么都不曾察觉,而来者抬起的右手两指之间,却夹了一块深黑色的布片。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角,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割去了一角。 而那截口十分整齐,他用手指轻轻抹过,竟隐隐有刺痛感! 作为义安伯府的门子,他的眼界总归是有些的,故知此人真是高手。 “……你怎么割坏我的衣角。我又没招惹你。”门子道。 若换了个讲究的,只怕什么高人气质也没了。哪位高人会跟一个门子计较? 好在这位胡子拉碴的不速之客,也没有什么高人风度。 只并指往前一甩。 手里的这一角布片顿如离弦之箭,瞬间飙射至门子身前,甚至带起破风的尖啸声! 但临近门子,却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刚好飘落他手中。 不速之客这才道:“以此为请柬,你家公子若是个货真价实的,当会来见我。” 这话本来很有气场。 奈何他眼中无甚神采,说话也懒懒的没气力,听起来便很“飘”,叫人提不起精神。 但义安伯府的门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