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府海半空的云顶仙宫忽然启动,先时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的白云童子,此刻跃将出来,踏在云霄阁的飞檐之上,胖脸涨得通红,手提一柄云气所聚的小剑,剑指悍然入侵的这杆魔枪。 “撞碎它!”他很有气势地大喊! 轰!! 这支黑色魔枪瞬间将云霄阁洞穿,直接洞破了整个云顶仙宫建筑群落的联结。黑色魔枪继续往前,又撞上了灵空殿,将灵空殿也洞穿。 那时时刻刻吸纳巨量元气、以复苏仙宫的通道,也被这一击撞碎。 恐怖的黑色魔枪一路前行,几乎将这个半废状态的仙宫建筑群落,一举荡平! 一直撞到了青云亭之前,方才去势已尽,缓缓消散。 不是它的本质,不足以彻底破灭这座残破的仙宫,而是支撑它前进的力量,实在稀薄。魔枪很恐怖,但那些魔气……毕竟太少。 黑色魔枪呼啸而过后,白云童子撅着屁股,趴在云霄阁的瓦砾里,云气小剑丢在一边,双手抱着脑袋,小脸吓得煞白。 无怪他这般模样。 刚才那一枪,几乎是擦着他飞过,险些就将他顺便碾灭。 而此时回望,这经过长时间缓慢修补、已经渐渐有了生气的仙宫群落,经此一枪之后,残破更胜早先! 只是上古魔窟里仅剩的一点稀薄魔气,竟然就能在恐怖的运用下,造就如此战果。 此等力量的层次,真是难以想象。 而这,尚只是五府海中的场景。 那万界荒墓中的恐怖强者,隔空一击,同时作用于姜望的神魂与肉身。 神魂层面的侵袭,被观衍大师留下的佛唱所阻。 但胸腹被洞穿、脏器被搅碎,五府海都被直接洞破的姜望,身形猛然一晃,仰头便倒! 五府海内剑仙人闭眼,五座内府各自归位,失去了力量支持,就此隐匿不见。 感受着身体力量剧烈地流散,姜望拼了命地想要控制身体、控制身体,但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再动弹。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居然……要死了么? 在我成就天府之时?! 然后他感觉到,他后仰的身体,被柔软地托住了。 他那已经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眼睛。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那是一双似有着无限哀思,又有着无尽魅惑的眼睛。 似是低头在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该愤怒,本该仇恨,但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丝……安心? 或许只是没有愤怒的力气吧!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无所知觉的黑暗中。 …… …… 天马原前。 苦觉喝出真言,宣布就此与悬空寺脱离关系,以此避免悬空寺为他承担更多责任。 原天神庙的祭司原野,固然是目瞪口呆,身为观世院首座的苦谛,也是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他们这些师兄弟,向来知道苦觉不着调,常常颠三倒四,却不曾想到,他能如此不着调! 苦谛是真的愤怒了:“宗门培养你至当世真人,所耗资源几何,所用心血几何!悬空寺何曾负你!?你今日为一个并不肯跟你有瓜葛的外人,说脱离就脱离?” 苦觉一向没皮没脸惯了,唇枪舌剑只当清风拂面。但此时,也并不直视苦谛的眼睛。 只是垂眸道:“在净礼之外,我还与两个徒弟结缘,这两个都成了黄河魁首,也都被人满天下追杀……我不能两个都救不下。” 苦谛沉默半晌,终于是压制怒火,转身对原野道:“这位施主,还请先回去。我与这老和尚有些话要说,见谅。” 他虽一贯严厉刻板,但出门在外,言行都代表着悬空寺,还是很注意别人的心情。 原野自然不好强留下来旁听,只点了点头,便径自退走。 苦谛这才看着苦觉,认真地说道:“左光烈、姜望这种世所瞩目的天骄,不缺机缘,自有定见。我不懂你为何非要收他们为徒,又要为这些并不肯做你徒弟的人,付出这么多……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我要收姜望的时候,他还默默无闻,我这叫慧眼识珠!”苦觉习惯性地辩解了一句,但气势终于是没有平日那么足。 敛下眉去,声音也低了下来:“真要说苦衷……也就是我的爱徒之心。” “爱徒之心?”苦谛质问道:“爱哪个徒?你现在一言不合,就要脱离悬空寺,可有考虑过净礼?他在悬空寺如何自处?那孩子纯心如琉璃,视你为师为父,对你言听计从。你可有想过,他会有多伤心?” 苦觉垂眸道:“净礼是悬空寺门人,你们自会照顾。净深还不被悬空寺承认,我不管他,就没人管他了。” “姜望享齐爵,受齐禄,齐国自会管他。实在也不怎么显得着你!” “齐国很大,要管的人和事太多。能分到姜望身上的,实在有限。不会像我这么全心全意地为我爱徒考虑。毕竟我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僧,连我相处几百年的师弟都不理解我、不在乎我……” 苦觉故意卖惨的话,并没能使苦谛动容。 他只深吸一口气,非常严肃地说道:“苦觉,若你执迷不悟,定要如此。我就只好执行寺规,废去你一身修为。让我悬空寺秘法不至外传,也是彻底了断你与悬空寺的缘分!” “宗门在我身上耗用的资源,有生之年,我必定清偿。我一身悬空寺秘法,绝不外传一字,就连净深,如不剃度,拜入悬空寺,我也不会传他半分。此言天地可证。你执掌观世院,若执意要收回修为……那也可以。但不能是现在。” 苦觉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抬眼看着苦谛:“你现在废我,就是杀净深。师弟,我会跟你拼命的。” 为了救一个甚至并未真正拜师的姜望,不惜与悬空寺决裂! 这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