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也罢,恐惧也罢。 时至此刻,对于战场中剩下的阳国士卒来说。 只要阳建德还愿意给他们一个理由,他们就只能相信。 人在溺水之时,便一根稻草也要牢牢抓住,哪怕……明知它无法救命! 战场上,阳军本已溃败的局势稍稍止住,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战局中心的碰撞。 看着阳建德吸尽所有血焰,身缠血光,呼啸前撞,直趋重玄褚良。 重玄褚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饮鸩止渴。” 他这样说着,但并不逞勇。反而退入阵中,直接凝聚起万人兵煞,再与阳建德迎面。 但见重玄褚良所部军阵成型,兵煞之力如龙蛇起伏,彼此纠缠撕咬,而最后在重玄褚良的控制下,形成一只巨大无匹的拳头,向阳建德砸落。 而身缠血光的阳建德只一拳迎上。 轰! 这两只拳头对比如此明显,瞧起来强弱殊异,然而对轰之下,双方都静止了一刹。 而后军阵中兵煞涌动,阳建德乱发飞舞,竟然平分秋色。 “国君神威!”有阳军将领嘶声吼道。 以一人,敌万军! 阳建德飞在空中,直接又是一拳,砸落军阵。 “重玄褚良!出阵与我决生死,莫累无辜士卒!”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道冷漠军令——“结秋杀之阵!” 一声如万声,回音晃荡。 “秋杀!” “秋杀!” “秋杀!” 整个战场上,除重玄褚良亲领万军外,还有十八支秋杀军军阵。 其中最惨烈的是重玄胜所部,只余七百人。盖因这一部直接打穿大军,突入阳军中军,承担了最危险的任务,当然也完成了斩将夺旗的最大功勋。 而除此之外的各部,大多阵容完整。 秋杀军并非浪得虚名,与阳军的实力差距极大,纪承竭尽全力,也只能维持局势,勉强不崩溃,而很难对秋杀军造成太多有效杀伤。 此时重玄褚良一声令下,活跃在战场上的秋杀军各部陡然凝起兵煞! 一处,两处,三处…… 田安泰所部……重玄胜所部…… 十八支军阵兵煞骤起,遥相呼应。 十八处秋风起,席卷战场如扫落叶。 这兵煞同根同源,彼此勾连。 而重玄褚良所部兵煞腾空聚如圆镜,似秋月临空。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就在此秋月之上,忽有刀光斩落。 那是重玄褚良在瞬间凝聚了整支秋杀军的力量,而后挥动割寿刀。 此刀承三军之力,聚凶屠之杀,甫一出现,已经落阳建德身前。 “灭情!” 阳建德一手张开,握拳横于额前。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淡漠一片,就连那些最细微的情绪,也不再见。俨然如同白骨尊神一般。 或者说,正是得知此态的强大,他才对白骨尊神抱有极大的预期,希望能借其阻止重玄褚良刀锋。只没想到这所谓的神祇自己教内不稳,压根发挥不出应有实力,便被重玄褚良斩退。 灭情之后,阳建德的另一只手呈爪状前伸,一把握住那刀光! 低吼:“绝欲!” 血色大炽,刀光破碎! 握碎了刀光。 杀绝血亲,亲手杀死子女,又在临战之时,战场之上,吸纳杀气,血燃万人。魔功已趋大成。 此等状态下的阳建德,如神似魔。 他拔出战矛烈阳,握于手心, 灿金色的战矛与血光接触,爆发出密集的“滋滋滋”声响。 即使是这等状态下的阳建德,也禁不住眉头挑动,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痛苦。 而就在这血色与金色如在缠战般的密集接触之中,整只灿金色烈阳战矛,自矛尖开始,一点血色迅速蔓延开来,往矛身侵袭。 却是阳建德临阵炼兵,要将至阳至烈的烈阳战矛,转化为适应灭情绝欲血魔功的名器,以便最大程度发挥自身战力。 重玄褚良是何等人物,当然不会坐视他顺利完满。 那边阳建德烈阳战矛刚刚耀起猩红,这边重玄褚良便直接爆发。 整个战场上属于秋杀军的兵煞全都聚在一起,而他驾驭军阵,腾空而起。 偌大军阵在重玄褚良的驾驭下,飘飘如叶。 竟似微风起,轻轻吹向阳建德。 如此轻飘飘的一击,阳建德却骤然变色,握着未竟全功的战矛,径直往虚空一挑! 雄壮军阵鼓动兵煞,在兵家战法之下,化作一缕枯黄之风。 迎面吹来。 一点猩红染透矛尖,阳建德运转灭情绝欲血魔功,以矛刺风。 但战矛却被轻而易举的荡开,此风扑面。 绿转黄,叶离枝。 生机去,枯寂来。 无边落叶,萧萧而下。此乃凋零之杀! 阳建德猛地张嘴一吐,朵朵血焰自他喉中吐出,接二连三地往前撞。 血色之焰撞上凋零之风。 彼此交击,互相湮灭。 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仿佛一幅静止的画,整片天空即是背景。一半是枯黄,一半是猩红。 在这寂静之中,才有偶然的声响发生。 起先要仔细才能听到一二,渐而……便震耳欲聋! 那是军靴踏地的脚步声,甲叶交击的碰撞声,是战鼓声,是喊杀声,是一切冲锋的声音。 那枯黄之风在空中一展,瞬间演化出无数士卒向前冲锋的景象。 细看来,那景象中每一个枯黄甲胄下的士卒,分明无一个人样,头盔下全是一缕缕枯黄色的秋风! 秋风扫落叶,端是无情。 正所谓“摧枯拉朽”,那枯萎的、腐朽的,必将被一战而决,一扫而空。 这一番变化,是势不可挡,锐不可当。 此乃摧枯之杀! 面对此杀,阳建德竟不闪、不避,甚而挺矛反冲。 双手持矛,人在空中,双足交错,踏步前冲。 独自一人,对着重玄褚良驾驭的军阵兵煞冲锋! 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