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高羡饶有兴致地看着丹陛下匍匐着的年轻人，倒并不是为这份表演出来的忠诚而动容。</br></br> 类似的话，他没有听过一万遍，也有一千遍了，实在不足为奇。</br></br> 只是他下意识地拿祝唯我和眼前这年轻人对比，相较于那个总是直脊昂首的骄傲天才，还是这个愿意匍匐在地的青年俊彦，更让他有为君者的俯视感，更能体会权势的愉悦。</br></br> 他一直以为，他完全能够包容任何天才的性格，包括祝唯我过于炙烈的骄傲。</br></br> 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能够容忍的，只是在他掌控范围内的骄傲。</br></br> 当祝唯我选择叛国，那种骄傲就格外的面目可憎起来。</br></br> “掌控”，才是他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事情。</br></br> 或者说，每一位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都不可能容忍失控。</br></br> 韩殷之所以掌权几百年，把儿子当傀儡，韩煦之所以冒险弑杀真人。都是因为如此。</br></br> “爱卿平身。”</br></br> 庄高羡平和地说。</br></br> 待林正仁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却还恭恭敬敬地半低着头。</br></br> 他才继续道：“人心难度，韩殷屠亲侄，韩煦弑亲父，祝唯我受国之恩却昧心叛国。朕即便是当世真人，也难知人心真假。”</br></br> 林正仁忙道：“日月可鉴，臣之忠心……”</br></br> 庄高羡一摆手，打断他的自表忠心。</br></br> “真不真不重要，说不说才重要。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朕要的就是态度。”</br></br>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但莫名给人以沉重的压力，那是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威严。</br></br> “你是真心也好，虚应也罢。只需记住一点。功名利禄或者修行资源，你要的，朕都能给。而朕要的，你须做好。”</br></br> 林正仁再次拜倒。庄高羡既然要态度，他就不厌其烦地表明态度：“正仁此生，必然不负皇恩！”</br></br> 他们都是绝对的聪明人，合则两利的时候，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br></br> 此情此景，正是君臣相得。若将来宏图大展，君臣皆有所成，载于史书上的，必是一番奏对佳话。</br></br> 但就在这个时候，庄高羡赫然站起，心有山川之险的他，此刻竟也难掩失态！</br></br> 林正仁心中忐忑，但牢守本分，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br></br> 而杜如晦不经通传，一步踏入殿中，声音切急：“陛下，水府出事了！”</br></br> 庄国山河之玺显示，八百里清江动荡，水脉不稳。</br></br> 清河郡府急信，水萍花开八百里，清江遍处红染，这一切都说明……</br></br> 清江水君宋横江，已薨！</br></br> 这一君一相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无须言语就第一时间寻到共识，脚步一转，相继踏出宫外。</br></br> 只剩下一个刚刚被召见的林正仁，停在殿中，面色不改，但内心疯狂运转。</br></br> 清江……能出什么事？</br></br> 能让庄高羡、杜如晦都如此失态的事情，并不多。会跟那个杀死董阿的凶手……也即是姜望有关吗？</br></br> 山鬼……</br></br> 林正仁默默捏紧了拳。</br></br> ……</br></br> ……</br></br> 却说在水底魔窟中。</br></br> 姜望自寄神碑中跃出，剑斩庄承乾，趁势叩开二府，成就两神通。</br></br> 他还来不及细细体会身体的变化。便发现外窟那一百零八具血纹石棺里的阴魔，赫然纷纷崩解，一缕一缕的魔气钻进来，往那幽窟里钻。</br></br> 如游子欲归乡。</br></br> 但古老通道已经闭合，它们无法进入万界荒墓了。</br></br> 姜望心中生起一种明悟——这上古魔窟本就已经荒废，白骨尊神为了引爆无生劫、亲自定下庄承乾死期，强行打开古老通道，彻底将这里的最后一丝特殊打碎。</br></br> 此刻白骨尊神带着庄承乾的命格与寿数退回幽冥，血傀真魔没能抗拒召唤，也落入了万界荒墓。</br></br> 此地就自然而然地马上要回归“正常”。</br></br>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庄国的一大隐患就此消失。</br></br> 但更大的隐患姜望，却获得了新的成长。</br></br> 外窟间这些阴魔，都是宋横江养来为宋婉溪提供魔气的，琉璃棺碎的时候，连接它们的阵法就已经崩溃。</br></br> 然而魔窟尚在，血傀真魔宋婉溪尚在，它们也就还能持续。</br></br> 此后真魔离去，魔窟消解，它们也就随之消亡。</br></br> 唯有最后所化的魔气，仍在执拗地寻找归途。</br></br> 姜望随手召出三昧真火焚烧。</br></br> 这些魔气若是散开，很容易影响到清江水族，妄害无辜。</br></br>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