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似乎被揭开了。 世界仿佛展现了另一种面目。 姜望这时候才恍然察觉,他方才是在王长吉所构造的环境里,与其交流。 比起雍国那次相遇,他强大了何止十倍? 但王长吉的手段,却越发悄无声息了…… 那时候他还能察觉到自己被卷入了神魂之争,立即召出神魂匿蛇准备战斗,今日却是半点异样都未发现。 虽则也有王长吉并非发起攻击的原因,但其人的神魂之能,毫无疑问是高出一个层次的。 如果说,他和项北的神魂之能在同一个层次,高出其他天骄一层。同等境界之下,项北稍强一线。 那王长吉则是已经在更高的位置了。 手中的钓竿消失之后,盘坐在摩呼罗迦左手掌心的月天奴,几乎是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人也弹身而起。 警惕地左右梭巡一圈,才把目光停在姜望身上。 “你救了我们?”她语气里带着询问:“之前那个人呢?” 姜望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手心,怔了片刻,然后才站起身来,说道:“他已经走了。” “你是怎么击败他的?”月天奴问题出口,才意识到这样问有些不妥,又补充道:“我是说,这个人很神秘,不太好对付。” 姜望倒是很坦诚,直接道:“我们并没有交手。聊了几句,他就走了。” “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月天奴又问。 “认识是认识,但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请恕我不能说。” 姜望的语气很诚恳,月天奴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道:“伍陵和革蜚……” “伍陵已经出局,革蜚暂时不知跑去哪里了……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月天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有些运气的因素在。” “命运从不眷顾弱者。”月天奴叹道:“我是准备恢复八成战力就回头去找你的,没想到遇到了那两个人。” “两个人?”姜望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太在意。参与山海境带一个人来助拳,再正常不过,不是谁都像斗昭那么追求挑战。 “但是出手的只有一个。”月天奴道。 “介意聊一下你们的交手经过吗?”姜望饶有兴致地道。 “虽然不介意……但是并没有什么经过。”月天奴的声音,仍然是那种傀儡声器发出的不太自然的声音,可那种发自内心的失落,一样无法掩饰。 “他一个人走过来,我的神魂很快就溃败了。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 姜望很有些惊讶,因为月天奴的实力绝对不弱,就算在神魂层面稍有不如,也不至于被这样碾压才对。 这时候他才大概理解,王长吉所说的那句话。 “他跟我说……”姜望道:“你其实很强,但是你的神魂,缺陷很大……我想他是抓住你的弱点,取了巧。” “不可能!我承认他的强大,但他不能如此信口评判,肆意轻贱。他知道他在评价什么吗?不过在这样的境界里胜了一场,何等狂妄!何其无知!”月天奴表现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眼神严肃得吓人。 但她很快又将情绪压制了下来。 “抱歉。”她看着姜望道:“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失败。但恕我直言,以神魂而论,即使是你和项北这种于神魂一道久负盛名的天骄,也不会比我强。你可知在现在的境界,我就已经能够身成净土?在佛门,这是金身神临才能够做到的。” “我只是转述他的原话……如果有冒犯到禅师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姜望态度诚恳地说道:“但我想,他是出于善意。不然他不必要说这些。” 月天奴的眼神很奇怪。 时而迷茫,时而痛苦,时而笃定…… 那是一种带有破碎感的眼神。 最后她说道:“我……失礼了。” “如你所见所想的那样。我的身体,是傀儡。我的神魂,也是重塑而成。我是不应该再存在,而又强行存在的人……” “我苛求此刻的完美,太想要一种成功,可能陷入某种偏执。跌落了道的迷思。我无法控制情绪,或许早已跌碎了禅心。” “抱歉。”她落下海面,双掌合十,认认真真地给姜望行了一个礼:“贫尼实在失礼。” 姜望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受了这一礼,才道:“我本不该受禅师的礼。但是我替他挨了骂,所以我也替他受这一礼……他留下了一个建议,不知道禅师还愿意听么?” 月天奴目露惭色,合掌低头道:“我本无颜接受,但此身实在难堪……还请赐教。” “我那位朋友说,只要告诉你这八个字,你自然就会明白了。”姜望一字一字地道:“自悟宝性,本躯灵舟。” 月天奴如遭雷击,一时愣住,久久不语。 灰色长袍遮掩着她的体魄。 她那张带有黄铜色泽的脸,实在是精巧的傀儡造物,瞧不出什么不同于人的地方来。 而姜望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机关摩呼罗迦右手掌心中的左光殊,不由得笑了:“发什么愣?” 从苏醒的速度,大约也可以看得出来,左光殊和月天奴的神魂差距。 月天奴说自己的神魂强大,绝非大话。也难怪她那么不能够接受,自己的神魂有重大缺陷。 脸上的稚色,是左光殊不同于山海境其他人的地方。 他年纪最小,经历的也最少。 此时此刻,刚刚醒转过来的他,坐在摩呼罗迦巨大的手掌里,有一种失措的无辜感。 虽然华服高贵,虽然傀儡威严。 他看着下方,卓立在海面上的熟悉身形,眼泪几乎滚出来,但又使劲收了回去。 “我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