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卫衣服的人围了过来。 姜望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总懒洋洋靠在城门外收命金的家伙。 他们当然不是来找麻烦的。 甚至于支支吾吾,不太敢说话。 罪君都被人擒拿了,罪卫哪里还有存在的意义? 其中大多数人,也只是担心地看着姜望手上提着的连横。 姜望把昏厥中的连横丢给他们。 只道:“不赎城没有了,各自活命去吧。” 长期以来作为这片不法之地核心的不赎城,就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 其人则在或惶惑或迷茫的视线交汇中,独自提着那杆断枪离开。 斗笠蓑衣,一任烟雨。 …… …… 荒野之间,长空远远,有一声疾来—— “大雍墨惊羽客死不赎城,不赎城主凰今默嫌疑重大,已经成擒。奉吾皇之名锁境彻查,任何人不得擅离!” 声音在某种法器的作用下,不断回响,扩向四面八方,惊起飞鸟无数。 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大批疾飞的军士。 在高空疾飞中,亦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型,血气澎湃未发,兵煞隐隐相连——这绝对是一支难得的精锐! 领头的青年男子,身披战甲,腰悬双股剑,端的是英武不凡。 他在空中忽然一折,自由矫健得如苍鹰一般,悬空立在一个斗笠蓑衣的身影前方。 “回去,现在不许任何人离境。”他低头如是说。 此人恰是雍国英国公北宫玉的嫡孙,曾在观河台登场过的北宫恪! 庄雍国战期间,他在靖安府战线浴血奋战,在雍国国相齐茂贤的统御下抵抗赤马卫,未使荆人南下,战后被许以靖安府第一功。 黄河之会上他闯进八强,是雍国几百年未有的成绩,以此夸功耀名。 在某种程度上,北宫恪这个名字,代表了新生雍国的力量。 他的背景说明雍帝未忘勋臣,他的年纪说明雍国的勃勃生机。 无论家世、功勋、天赋、能力,都是雍国年轻一辈第一人,更被视为雍国之未来。 他当然该有昂扬的自信。 而斗笠蓑衣提断枪独行于烟雨中的人,抬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将领,解下了斗笠。 “我是姜望。” 那一个抬眸的冷冽锋芒,令北宫恪禁不住瞳孔微缩! 但旋即他又定住了眼睛。 身后的雍国军士围拢过来,被他单手拦住。 他看着姜望,面上带着微笑:“姜青羊当然有来去的自由……” 但他又双手扶住双股剑,眼中是按捺不住的战意:“试试?” 黄河之会上他被秦至臻击败。 而秦至臻又输给了姜望,错失魁名。 双方的差距,是黄河之会八强到黄河魁首的差距。 但没有哪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会相信世上存在无法攀登的高峰。 正如秦至臻当初的纸面实力明显在姜望之上,最后的胜利者却是姜望一样。在真实的战斗里,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不交一次手,始终有遗憾。 他相信姜望能够体会他的这种心情。 而面前的姜望,也的确只道了一声——“来。” 锵! 双剑已出鞘! 北宫恪人在空中,两道锋锐剑气已经一前一后,错成一个“十”字,把此方天地分割成四份。 继而是四道剑气,继而是八道…… 双股剑前,剑气仿佛无穷。 姜望脚步一转,于是踏过剑气更往上。 所谓剑,所谓势,所谓人。 萧恕四十天冲击神临,他也看了四十天。 张巡剑气成丝洞穿太阳真火,他也亲眼所见。 修行未有一日不进益,每每往前又复往前。 养孤岛,雕星楼,体世情,踏遥路,感悟道途,验证神通! 一道道的剑气此来彼去。 如飞鸟,似游电。 而姜望足踏青云印记,只是向上,只是往前。 在愈来愈刁钻凶狠的剑气下前行。 闲庭胜步。 他的右手仍然提着那杆孤零零的断枪,那柄天下闻名的长剑仍然悬在腰间。 他的左手放松,准备随时捏出祸斗印,在遇到无法避开的剑芒时,便以祸斗之幽光将其吞没——但是并没有遇到。 他越走越上,越往越近。 一身蓑衣,如行朦朦烟雨中。 那在极短时间内变幻了数十种性质的剑气,仿佛于他并不存在。 他只是看着北宫恪的眼睛。 北宫恪的眼睛里,有一点星光显现。 天边亮起了与之对应的星辰! 独属于北宫恪的星楼,矗立在遥远星穹,星光垂落。 不,垂落的并不是星光。 而是剑光。 那无法计数的银白色的剑光,似以巨瓢泼大雨,自天上而贯人间! 恐怖的剑啸,在一瞬间便已经发生。 北宫恪曾在观河台展露风采的成名绝学坠银河剑气阵,彼时技惊四座,使天下知晓雍国人物。彼时还需要以密集的剑气为伏笔,只作最后一“起”,逼出了秦至臻的天府之躯, 如今在外楼境界,却是动念即发。 且以剑光换剑气。 更快,更凶,更煊赫。 是为—— 坠银河剑光阵! 九天之上,银河倾落。 四野之间,更无风景。 唯有这煊赫的银河,与银河之下……那平静而冷冽的人! 今日的姜望格外冷冽。 普普通通的蓑衣,在天府之光的照耀下,一瞬间似是沾染了神话的气息。 他以天府之躯,逆银河而行。 像是传说中逆着奔流只为化龙的金鳞。 他的左手变幻不断,一会挑出剑气,以自身的剑气分割剑光,一会儿印出幽光,将剑河中的惊涛吞没。 对每一缕剑气的分配、每一丝幽光的应用,全都恰到好处,妙至毫巅! 远远看来。 他步履依然,仿佛从未有紧张过,也从来没有认真。 他走向北宫恪,就像是一次寻常的登高望远。 就在这样的上行中。 他的右手一翻,已经倒握了断枪,枪头就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