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真的是个散漫随意的地方,倒不是说这里的人不努力,恰恰相反,教习们授课都很用心,学员们一個个也非常认真。 所调散漫随意,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感。 课时每个人都很努力,课前课后又都嘻嘻哈哈。 也不知是不是太封闭的原因,外界的压力很难传进来。这里的人远不似临淄城里的人那般,总是行色匆匆,好像做什么都怕晚了时间。 离开桂台之后,姜望紧接着去上的,便是释家的课。 这位教习主讲的是,兼以一套佛门大手印的分析讲得倒是不算差,不过全程一脸苦色。 在齐国修佛,很难不苦。 听课的加上姜望,一共只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都是学宫自小培养的人才,一男一女,坐在角落。 对贸然闯进来的姜望没什么好脸。 姜望也不理会,自顾听完了课,还频频与教习展开讨论。 这让俗名为严禅意的学宫教习很激动,大约是自说自话了太久,下课了还舍不得走,一直问姜望明天来不来,后天来不来,话里话外暗示有更厉害的佛法传授. 那一男一女全程就在角落里眉来眼去,没有半点心思在课业上。 姜望很怀疑,等他们开始服役的时候,能不能达到学宫的要求。 齐廷花精力花资源养他们,可不是白养。 届时术院、驭兽坊之类的地方进不去,就只好去矿区或者凶兽巢穴服苦役,又或去迷界、万妖之门一类的地方填充人数…… 当然这亦不是姜望需要操心的,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稷下学宫里气氛自由,但其实课业也很紧。 每堂课约莫两个时辰,基本上从天亮学到天黑,也就三堂课的时间。 当然,从寅时一直到酉时,学宫都是始终有教习在授课的,且同一时间不止一位教习授课。 要上什么课,上几堂课,都是学生自己选择。 但是再努力的人,一天也最多只能上满四堂课。 戌时、亥时、子时、丑时,这四个时辰,就是留给学员自行修炼或休息的时间。 今日寅时到卯时之间,没有姜望想学的课,故他是自己修行到卯时才出门。 继道学课、佛学课之后,他今天的第三堂课,选的是儒学。 授课的正是那位鲁相卿。 姜望在佛学课上被严禅意拉着聊了太久,以至于误了开课时间。 哪怕是以平步青云仙术一路疾赶,来到上课的“正大光明院”时,也迟到了半刻钟。 他很久没有这种迟到的紧张感了! 当初在城道院的时候,每天还得照顾安安吃饭穿衣、送安安去私塾,都几乎从未迟到过。 唯一的一次误课,是在安安还没到枫林城之前。有一回姜望被杜野虎抑掇着一起灌赵汝成,凌河半路出来挡酒,方鹏举也来帮老大哥的忙,结果五个人都喝醉了…一起误了课,在课室外并排罚站,被萧铁面好一顿教训。 尤其是此刻…鲁相脚正在严厉地教训学生,这画面太有故时阴影。 “吴周啊吴周,你知什么是义、什么是利?多大年纪,就敢说义利之辩,就敢说你洞察了人性?高高在上太久,不知柴米油盐为何物。你真该去田垄间看一看,去兽巢里住几天,看看有些人是怎么生活的!" 姜望无幸地站在院门口,正想着是悄悄溜进去好,还是等鲁相卿训完,打个招呼先。 鲁相卿大声地训斥着,愤怒的余光一扫过来,落在昨目接到的武安侯身上,顿时就缓和了:“来了? 自己找个地方坐。” 院里的学生很多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扭头回望,想着是不是哪位皇子皇女来了,怎得鲁老魔如此宽待—齐室皇子都是在稷下学宫里上过课的。 当然见得姜望之后,也都没什么可说。 大齐帝国最年轻的军功侯,地位比之皇子也并不会差了! 正大光明院里,摆放的是一张张书案,学员全都正襟危坐,书桌上铺开来文房四宝。 摆在最前方的讲台,则明显高出一截来。 在儒家的理念里,师生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伦理关系,等级也极严格。 相较于道学课的人满为患,佛学课的稀稀落落,儒学课这里就正常得多,很见中庸,连姜望自己,一共不到二十人。 认识的人有谢宝树、鲍仲清、文连牧、林羡、顾焉。 一见姜望,林羡便默不作声地把旁边位置的椅子拉开一碍于鲁老魔的脾气,他是不敢吆喝的。来上几次课,就目睹了几次打手心,委实可怖。 姜望双掌合十,做出抱歉的姿态,一边往林羡那里走。 谢宝树刚好坐在最外侧的位置,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老邻居,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看书。 姜望坐下来,右边是林羡,后边是顾焉。 在昭国那种极端慕齐的环境里,顾焉这种对齐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态度,真的还很少见。 据说当初在星月原,李龙川还与他私下里沟通过,对他进行了友好的劝说。 先前那堂道学课里,他坐在很角落的位置,全程隐身一般。这一回坐得这么近,是避不过了,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姜望倒是不拿架子,微笑以应。 见得姜望坐下来,鲁相卿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批得额上冒汗的学员,哼了一声:“你也坐下吧。” 今日的他高冠博带,极著儒风。 在讲台上转了一步,忽地抬高了音量道:“今日我们便说‘义’!” 有三部,所谓、、,是为群经之首。 儒道皆修,当然阐发不同。 鲁相卿今日讲的是“元亨利贞”,解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主讲一个“利”字,说的是“各正性命”,是“万物各有其类”,论的是万事万物恰当的价值和收获。 那个自小就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