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征伐何曾休。 多少英雄豪杰,皆如大江东流去! 阎颇的刀光越来越灿烂,到后来,浑似雷行雨泼,未有半分间隙。再然后,反倒不见光焰了。愈发朴实无华,招式简单。 只有冷漠的刀锋,一次次逼近周雄的要害。 他的灵识几乎完全贴身而存,愈是杀力勃发,愈是不见煊赫。 而周雄,也终于开始感受到了无力。 他没有留手。 此刻他哪有留手的可能? 方寸之间,他已经杀招尽出。 这个姜望滑不溜丢,像是一片飘荡在狂风里的落叶,倏忽来去,总是混同在间颇的攻势里。欲攻其人,避不开阎颇去。 但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姜望虽然没能跨越生命本质,但却是真有伤害他的能力! 无论剑法、神通、道术,他再未见过第二个极致如斯的外楼修士, 本是为在混战中寻找机会,但这场方寸间的生死搏杀刚一开始,他就被牢牢压制。且随着战斗的发展…已然进退维谷! 没有机会了.… 他在心里意识到这样一个真相一一在开战之前,引军五万,神临碾压,何曾会想到有这样的可能? 难以接受,可必须面对现实! 江永周氏若说有什么亘古传之的精神,那就是“面对”二字。 魏光耀和徐灿、张咏,在兵力占据优势,且有大阵助力的情况下,也迟迟未能击破齐军。甚至于在重玄胜的调度下,齐军正不断反攻! 远处高山上,也已响起了动静,北面高地阵线的争夺已然开始。 以秋杀士卒为主体、个个收获满满、全副武装的得胜营,面对缺乏优秀将主的夏方守军,简直势如破竹。 确实没有机会了。 撤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触悯都战死在这里。 他这一逃,如何面对触让?如何面对触公异? 但还有五万夏军在此,他就这么将这些士卒抛下了,如何面对夏国?如何面对周氏先祖? 或许还可以…杀死姜望。 他在心中再次调低了预期。从搏命杀死阎颇姜望两人,到只换一个走。 阎颇和姜望之间,他选择更好下手、对齐国也更重要的姜望。 杀这样一个神临无阻、洞真可期的姜望。用自己的死,扑灭齐国未来可见的璀璨! 大约这便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父亲是国公,自己是神临。 镇守长洛,于国有功,于己无愧。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奚国师亲自安排的反击计划,他本心十分钦服。甚至于他一个神临修士紧急过来,只为了会洺府这边的万无一失。 明明每一步都没有错,怎么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时乎?命乎?运乎? 神而明之,也难明白! 灵域压缩似以披身衣,握拳纵横如风云虎。这一刻周雄的眼睛发红,满是杀意地看着阁颇,儒门正修的乾坤清气凝聚在拳头上,拳影重重里,皆现风虎云龙,摆足了要跟阎颇同归于尽的架势。 阎颇的刀没有一丝动摇。 在此优势局面下,他并不畏惧搏命。越是怕死越容易死的道理,上了战场这么多年的人,没理由会不懂。 而且斩杀神临和击退神临,功勋可是天差地别。 杀一个周雄,弋国能够保住一年的开脉丹收获!这又能产生多少人才? 他非常乐意送周雄最后一程。 所以他不退反进,以刀锋迎拳骨! 而姜望…… 周雄注意到姜望如之前那般,脚踏青云仙术,倏忽去而又来一等等。 他这一次去了没再来! 周雄力已蓄满,势在弦上,却眼睁睁看着姜望倏忽跳出战团,一路疾飞,越飞越远,一去不回头! 居然跑了! 他已经做好了硬抗阎颇进攻的准备。 结合姜望的战斗节奏、飞行速度,以及先前三人的战斗身位.…他的概然生死印,甚至已经算好了该印在姜望哪个位置。 但是人呢? 那么大一个人呢? 这就是齐国天骄吗? 说好了以命做赌,我上桌了,你跑路? 周雄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个姓姜的,也有心血来潮! 可是他以神临境的修为,明明动用儒门争杀秘法,做了动机遮掩。 这君子嗨明决,没道理被外楼境的姜望破解才是。 此刻一身杀势蓄积到顶点,已是不得不发。 周雄丢失了原定目标,只能大手一翻,真个向阎颇扑落!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乾坤清气似云涌,慨然之志使天下闻。 他的手握住了是山岳,张开了是天穹,每一个指头是一种人,每一种人有一种慷慨皆赴死! 没有什么煊的声响,就是笼罩阁颇的那片空间,整个凹陷下去! 慨然生死印! 但在这个时候,他猛然警觉。 警觉并不是因为阁如大河奔涌的迎面一刀—一阁颇再强他也有所预期。 警觉是因为… 他的灵识席卷,身后来自祸斗印法的隐藏被他窥破。 一柄无往无前的剑,在神通创仙人的统合下,以绝巅倾倒之势撞来! 姜望去了又来,且来在他决分生死的这一刻! 此等战机把握的能力,真个天下无双。 可作为被把握了战机的那个对手,周雄只觉得格外的难受。 那是从姜望参与战团开始,就始终不能驱散的别扭感,到此刻达到了顶峰,如鲠在喉此人不死,夏国年轻一辈,谁能当? 便纵是此战能退齐军,他日又是一个姜梦熊!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 周雄握持慨然生死印,猛然一转! 自己首先在反噬之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紧接着便是阎颜长驱直入的刀,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已经被剖分,他的背脊被斩开,他的金躯玉髓在瓦解,他的神魂在凋零。 可是他操纵他的绝杀之印法,不顾一切地往前! 然而他看到姜望衣袂飘飘,一步一青云。 须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