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個孩子,那个执拗的、不屈不挠的小剑客。 本该长远的修行之路,终结在道历三九二一年的春天。 在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凋零,真是寂寞。 早知天道无情,波澜人间。她还是很难说清楚,自己的这一声叹息,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很明白,那孩子对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真挚感情。 但是当他用血淋淋的手,捧回这一炉飞云香的时候,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亲近吗? 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毕竟也是真实无虚的岁月。 几经生死的十六年时光,使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长成了锋芒毕露的南斗真传——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眼中。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凉薄是个好性格,凉薄更近于无情,更接近道的本貌。 可天性凉薄如易胜锋者,却也不能堪破“我执”,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开始…… 这终究不是真淡漠。 但话又说回来,人亦老时心亦老,谁能真个万事不萦? 如果当初在凤溪镇的河边,陆霜河不是冷眼旁观,而是顺手递出一剑、帮易胜锋彻底了断因果呢? 今日之易胜锋,是不是就是真个无憾无漏无错? 一念及此,一根额发骤然崩断,飘飘在眼前落下。就在飘落的过程中,就已经枯败,失去所有光泽。 任秋离斩断了这可怕的念头。 卦算者最忌妄动因果。 一旦你开始小觑命运,命运就会给你残酷的回应。 “从来人算不如天算,妄谈吉凶者,不入天机门。” 任秋离喃喃念了这么一句。 不知怎的,蓦地想起来在易胜锋决定来夏国时,陆霜河什么也没有说。 长相思还是薄幸郎。 命运的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 陆霜河总是看着。 而即使是她天机真人,也无法妄言对错。 “真人。” 有人在门外低唤。 虽然长生君与夏国武王之间有交易。 但对南斗殿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次纯由自主的行动。 夏国方面开了很高的条件,但几位真人各有要务,没人愿意来。 只能是她代表南斗殿来走这一遭。 她在这间静室里坐了这么久,终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道袍一卷,任秋离已经出现在门外。 站在门外等候的,是太氏家主,神临境修为的太煦。 一个神而明之的强者,本该金躯玉髓不死不朽,但现在看来,一身疲惫已是无法遮掩不过眸中仍有一股顽强的精神在,使他不容小觑。 这种精神,她曾在那位跋涉万山体悟天行阵道的真人太华身上…见到过。 “真人,请随我来。” “去哪里?” “幽平。” 任秋离心中掠过一个名字—陈符。 齐国那位说出“律无禁止即自由,德无规束皆可宥”的朝议大夫。也是这一次齐夏大战,主辖北线战事的齐方统帅。 随即她意识到了这次行动代表什么,为这次行动,夏国又付出了什么好大的手笔! “此事是谁负责?”她忍不住问道。 夏国方面,竟是谁人,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难道是夏国北线负责人触公异?但这位真人久不问政事,临危出山,真能担得起如此责任? 太煦迟疑了一下,道:“是国师大人。” 奚孟府! “走吧。”任秋离只道。 耳中已经听得军队集结的声音,同央城里的每一支军队,都已经在城墙上轮换了不下二十次。 不知长生君会不会在这一次出手呢? 也很遗憾……不能亲见。 自当年被楚天子削去帝号,长生君便少履现世,常年在天外修行。前不久才归返南域,还未在人前展现过力量。尚不知这么些年收获究竟如何,不知实力又演进到了何等莫测之境界。 总之她是每见一次,越觉难测三分的。 不过,便如此吧。 她好奇长生君现在的实力,但不很在意齐夏之间的胜负。 她想,对于易胜锋的死…… 陆霜河大约也不会很在意。 ++ “奚孟府!“奚孟府!”“奚孟府!” “先帝倚你以国事,你就是用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来还报吗?!” “大夏以你为国师,你以近半国民为棋子,动辄弃之!善恶若有报,奚孟府你不得好死!” 奚孟府坐在城楼上的一角,又眼神恍惚地眺望远方。他可以看得到齐军阵列里高大的戎冲楼车…他一度想要拆解仿制,可是没有赢下一辆。调了临淄的很多暗子去偷图纸,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哪怕是当世真人洞彻世界本质的眼睛,仅仅是看,也是看不出这等军械的隐秘的。 时到如今,他也只剩下感慨。 真希望这些好东西…夏国也能拥有。 “奚孟府,大夏永失东部民心,你是千古罪人!” “千年社稷倾覆,当自你奚孟府始!” 耳边一阵一阵的喝骂声,隐隐约约,时时起伏,从来未曾消停过。 当世真人,怎么可能会有幻听? 他之所以听闻,是因为那些都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真”。 “奚孟府!” 噢,这声音倒是现在的“真”。 奚孟府轻轻抬了一眼,果然看到柳希夷大步走来。 这惯会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国相,这一回倒是没有直接指着鼻子骂娘,眼神很是复杂。 “东部诸府的百姓,是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他如此道。 奚孟府并不说话。 这位大夏国相风风火火的步子,不知怎的就缓和了。 他走到近前来,声音很不响亮了:“你主导的这个战略计划,大开国门,以贵邑为饵,置天子于险地。今上气量偏狭,也不会原谅你。” 奚孟府仍然沉默。 放弃帝国整个东部,放弃数以千万计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军民。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他奚孟府制定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