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立千仞,是山岩自强,非无欲而刚。 泥土何有欲?还不是被任意揉搓! 猿梦极在意识消亡的前一刻,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他还有天妖贵胄、猿仙廷真传的美梦,梦碎只在一瞬间。 起初只是感到神辉的照耀,继而是各种各样的神力的涌动。 力量无限膨胀的快感,足以摧毁任何坚持。 可他仍然坚持着想要离开。 他不受功,不得禄,不求宝,只想完完整整地回去,抱天妖爷爷的大腿。 但根本动弹不得。 绝对力量的差距,无法被意志跨越。 身体被不断地破坏又重组,而意识先于身体崩溃了! 可究竟……是谁杀的我呢? 这最后的疑问,在心中寂寞的回响,而后消散。 一如他也短暂发过光、但最终会被评价为「愚蠢」的一生。 此刻这巨猿已有百丈高,魁伟如山岳,似神山之上再起一山头,却还在拔高! 整个万神海里的神辉,都无限地向他聚拢! 青铜鼎前的鹿七郎默然不语。 果然!有执棋者借万神海出手了! 对于神霄之局,他早有准备。 在那个普通客栈里忽然生出的灵感,和羽信在飞云楼的拙劣表现,不过是让他的入局更加顺理成章。 但在进入神霄世界之前,他并不知道老祖宗的全盘计划。 甚至为了避免太早引发灵感,闹出什么令竞争者警觉的动静,他只被告知了摩云城会有秘藏出世。 一开始连「神霄」这两个字都是不知晓的。 直到人族那个行念禅师孤舟渡天河,一众天妖拦河截杀,他才被告知布局明细。 麂性空求知闻钟。 蛛懿求不老泉。 蝉法缘全都要。 老祖宗的布局,却是从一开始就着落在万神海中。 但万神海作为太古皇城隐秘支持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布置,本应该是在这一次旅程的最后时刻才显现。 他鹿七郎也本该按照计划,和自家老祖宗一起,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可现在万神海被提前唤醒,猿梦极又成了这副鬼样子,更在近乎无限地掠取神力……计划要如何进行? 手按剑柄数息,他还是决定忍耐。 这无限掠取神力的猿梦极,不止对他来说是威胁。他的灵感更是告诉他,仍然隐藏在暗中,把目光投注在万神海中的,不止他一个。 背倚青铜巨鼎,仰看神相巨猿,鹿七郎在心中告诉自己,忍耐是猎手的品质…… 然后他听到了利刃划空的声音! 他扭头看到,那熊三思忽地拔刀,一言未发,已向犬熙华斩落! 他的心里一瞬间已然做出判断。这不是冲动之举,也不是毫无目标的滥杀。因为熊三思和犬熙华之间的距离,几乎跨越了整个天妖法坛,两者几乎立在法坛两边。 对熊三思而言攻击任何一个妖怪,都要比进攻犬熙华方便————这也是犬熙华连滚带爬躲过了第一刀的关键! 「大师救我!」 犬熙华惶急地躲到羊愈身后,开始厉声控诉:「熊三思你疯了?如此危机时刻,居然还想着扫除竞争,先对同行者下手?!」 「想不到古难山的同行者,竟也是虎太岁的门徒!」熊三思提刀纵上「是我小觑你了,犬熙华,现在才见着你的手段!」 羊愈抬掌一拦:「施主冷静。有什么证据可以……」 「冷静你奶奶腿!」鼠伽蓝一 脚就踹了过来:「犬熙华摆明了是虎太岁的暗子,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换你你能冷静?」 他有过几次不动声色的暗示,可是都没有得到回应。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家大菩萨和熊三思究竟有什么计划,但拦住羊愈准没错。 且他还要高举正义复仇的旗帜,叫古难山的光头,也尝一尝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两和尚新仇旧恨杀作一团,那边厢犬熙华仍在逃命。 「荒谬!要杀我也不认真找个理由。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虎太岁!若有半句谎言,叫我犬熙华***!」见羊愈被拦下,犬熙华又往蛛兰若那边跑:「蛛姑娘救我,我们天息荒原一脉,同气连枝,你不好见死不救!」 但无论他怎么逃,与蛛兰若之间的距离,都不能够拉近。 因为蛛兰若正以几乎与他一致的速度,在往外撤开。 「蛛姑娘?!」犬熙华上蹿下跳,又惊又怒:「我摩云犬家世代效忠你蛛家,你竟然狠心看着我死?」 蛛兰若并不跟他解释什么,只将手中断弦一横:「我并不在意你是谁。但你若再敢往近一步,割下你头颅的就不是熊三思,而是我蛛兰若。」 犬熙华愤怒而恐惧地看着她,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丁点动摇。 「好。」 他忽然这样平静地说。 脸上的惶急瞬间消失了眼中的汹涌顷刻静默。 脚步也已经顿住,而猛然回身! 「我只是想找出那个潜入此境的毛神来,懒得把你怎么样,你却一定要逼我现在出手!」 他第一次正面迎向熊三思,左脸上那黑色的邪异妖纹,如活物一般扭动起来,瞬间覆盖了整张脸! 本就阴鸷的五官,在妖纹覆盖之下,更是显得阴森可怖。而五指闪电般窜出,竟然拿住了熊三思的刀锋! 他犬熙华,竟然拥有与熊三思正面对决的实力! 那他往日有什么必要与犬熙载相争?若不考虑那位照云峰的犬应阳真妖,他的实力要独自掀翻整个摩云犬家,也尽够了! 正与鼠伽蓝厮杀的羊愈,不由得脊生冷汗。有这样一个强者伪装随行,他却没有过多的戒备,若是犬熙华对他有什么恶念,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熊三思单手握刀,缓缓用力下劈:「要不是你迫不及待引动万神海,我还真不能够发现你。犬熙华,虎太岁到底还准备了多少手段?」 「叫我灵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