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姜望的剑防,一次次割开如意仙衣,击破玄天疏璃功,再击碎姜望的金躯玉髓而后又亲眼看着这些迅速恢复,又再重来。 当然,知闻钟和不老玉珠再好,也只是外物。一位当世真妖,不可能找不到真正抹杀对手的方法。他需要的只是洞彻真实的时间,真正把握此世! 一道幽廊贯长空,就中更有生死局。 而这幽廊不断蔓延,变得更长,更广阔。 整个神霄世界被吞噬的光线越来越多,故也越来越晦暗。 .... 灵熙华是还在山道上匍匐的时候,听到熊三思喊出的虎太岁之名,听到虎太岁自承的三恶劫君之号见着了灵父。 虽然灵父附身于蛛弦,虽然灵父并未看他一眼。 他断了一臂,被姜望斩破了胆,也早是疲弱之躯这些因素影响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同灵父并肩作战。 非无忠勇,实不能耳。 料灵父他能够理解。 及至灵父一眼制服已有真妖战力的熊三思,他才要站出来发表几句感想。正在措辞呢,又风云突变,灵父谋夺封神台,诸神群起而攻。 灵父着实湖涂! 身在妖界,跟谁作对也不该跟太古皇城作对。往后灵族也还要在这里讨生活呢——真要作对,也得 等到灵族羽翼丰满不是? 灵父目杀诸神,视线所到之处,神像接连溃散。 看得他不由得直起腰来。 等到玄南公操纵诸神,直接与灵父对杀。 他又匍匐了下去。 直到某一刻,那自天妖法坛群起而杀的诸神神像,忽然止住了攻势。 灵父所掌控的真妖蛛弦,忽而静止。 而后童光散去,那种恐怖的威势消失了,只剩一具气息衰败的残躯,从封神台上翻落,坠入无边云海。 发生了什么!? 灵熙华正惊悚莫名间。 天...黑了。 真妖犬应阳对天光的吸收,一直延续到了这里,且往整座神山、往神山更远处蔓延。 犬应阳杀那个须弥山的假和尚应该不存在问题,他也不很关心....糟糕的是灵父的图谋失败了!灵族何去何从?自己何去何从? 那些神像并未散去,反而一个个飞回天妖法坛,大约是排出了某种阵法,围绕着青铜巨鼎肃立——不知所图为何。 灵熙华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暗沉的天空,天光被杀尽彷佛目光也要被拽走,似有些隐而未发的恐怖。视线下坠看到隔着一座山台的、彼处山道上的柴阿四,始终紧握锈铁剑,十分紧张,也十分谨慎。 不知为何,那握剑的姿态,竟让他想起须弥山的那个和尚。确有几分相似。 他的目光继续移转,终于在云海中找到了熊三思。 仍然悬在彼处,始终未停止挣扎、也未停止痛苦的熊三思——天妖手段,虽走未消。 看着他不住痉挛的身体,身上不断逸散的灵气.....灵熙华忽地站了起来,稍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柄细剑——是彼时蛛弦摔落的两柄细剑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帮这个人解脱。 他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对熊三思不存在情感。 可是此中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但又止步。 因为在这个时候,在熊三思尚能自控的那只眼睛里.....眼角裂出的血泪中,浮现一个黑点,黑点跃为黑色的小虫。 麂性空所赠的末法时代的信虫! 彼刻呼应时光帮助熊三思锁定了三恶劫君,但是并未耗尽,在熊三思亦不知的情况下,还留了最后一只。 于此时跃飞高穹,张织暗影,化为一尊不见面目的夜菩萨! 那围绕着天妖法坛肃立的神像,有数百尊骤然转身,各有戒备。 这尊夜菩萨只是竖掌一拦,嘴里发出麂性空的声音:“忙你自己的事情,玄南公。敕神也好,做什么也好,佛爷不会干涉你。” 这声音全不似他在摩云城那边那样蛮横戏谑恶趣味,反倒深沉,智慧,慈悲。 于是诸神回身。 而他低头俯视云海中翻滚煎熬的那个身影,叹了声:“何苦?” 他与熊三思早就有过接触,个中内情连鼠加蓝都不知。此为他在神霄世界里落的又一子。 “这一只信虫的力量无法对抗虎太岁,我来晚了。” 他在解释为什么等到虎太岁出局后,他才现身。 但熊三思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整个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就连嘴巴都是扭曲的,嘴角不时地喷出血沫来。 以麂性空的力量层次,当然看得出来,熊三思早已丧失五感,此刻所有的力量和意志,都在同身体里另一部分力量对抗。 虎太岁布下的是无限循环的手段,那部分与熊三思自身意志对抗的力量,本身又从熊三思的对抗中汲取力量。也就是说,熊三思抗争得越 激烈,他所需要反抗的力量就越强大。 越努力,越痛苦。越挣扎,越折磨。 而他自己并不知..... 他竟以为他的挣扎能够牵制虎太岁的部分力量,因而在五感都不能维系的情况下,如此坚定地忍受痛苦! 也不知虎太岁究竟是想砺出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手段也太过冷酷。不过无论成果如何,现在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麂性空的声音是穿透五感而存在的。 他在熊三思的意识里继续问道:“值得吗?你所要帮助的那个人,所要并肩的那个战友,他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为他奋战,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甚至你所做的这一切也是全然无用的!区区神临,不可能逃得过真妖的捕杀。” 熊三思的身体如过电一般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扭曲着五官,以一种真正咬牙切齿的方式,挣扎着,挣扎着,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我是.....人!” 他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已经回答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