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并不平静。 虽则月色一如既往,梆声自在巡城。不眠的仍不眠,入梦的仍在梦中。 普普通通的客房里,体态妖娆的蛇沽余,悄无声息地从床底游出。 此刻她的眼睛是完全淡漠的,不见任何情感,未有一缕天真。 也不见任何多余的动作,身形一晃,已是消失在窗外。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这份匿迹潜行的功夫,真是世间少有。 梳妆台上摆放着已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梳妆镜,漆黑的夜色里,无光可照。 而镜中世界的某位古神,却是蓦地睁开眼睛! 并不知道蛇沽余要去哪里,他也不太关心。 最重要的是,这执迷不悟的女妖总算是离开了房间,留出了一个难得的空当。 隐秘的力量,通过神塑传递。 不多时,门外走廊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微响。 一个本间客栈的店小二,摸进房间里来,口中低诵祷词:你我皆无面目,便由众生涂抹 赫然是无面教的信徒。 吸收这样一个信徒,当然是姜望为自己准备的后手。未见得能够起到什么大用,但多少可以增加一些对客栈情况的把控。 譬如猿梦极和花果会会主猿益之在楼下房间又说了什么,譬如这几天宿客几何、有谁可疑。 譬如此刻 店小二悄然走进房间里,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包的镜子,替换了梳妆台上的镜子,而后又悄然离开。 管她蛇沽余有什么故事,被谁追杀,有多漂亮,在同一个房间里担惊受怕,实在是呆够了! 普普通通的一个客栈房间,彷似戏台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 精彩是精彩,可他一个人族,稍不注意就焚身于火,哪有看戏的心思? 若是天意必要于此泛波澜,那他姜某人便在镜中离开此地,重归柴阿四身边,虚晃天意一枪。 看它还能在这儿掀个什么水花! 信奉远古阎罗神的店小二,很好地潜匿了动静,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黑暗中,很快下到了一楼大厅,悄然推开客栈后门。 在微朦的月光下,把布包的镜子,放在一把丢在后巷里的跛脚的椅子上。 完成了上师的指令,他又悄然关上后门,再于厅里蹑手蹑脚地走了一阵,几折几转后,放松了身体控制,打着哈欠往店员所住的通铺里走。 又起夜,是不是有点虚?有那未睡的在嘴贱。 滚你娘!他笑骂了一句,爬上自己的铺位。 仰躺在黑暗中,想起神灵的伟大,想起阵亡的父亲——其荣誉在教派上师的努力下得以恢复。 想到自己终于能为教派做点事情,不由得嘴角泛起笑容,安然入梦。客栈的后巷狭长而幽静。 因为金阳骄烈,晒坏了匾额,客栈才换了新匾。旧的这时就竖在后巷里,等什么时候劈了当柴烧。 猿梦极这间客栈的取名其实很随意,客栈往前不到两个街区,就有一条城中水,名字叫做濂溪,客栈也就如此命名。 此时在浅淡的月光下,那濂溪客栈的‘濂’字已经裂开,孤独的三点水糊成一片,倒像个‘卜’。 竖着的旧匾旁,就是那张跛脚的椅子。椅子上小小的布包,被一只大手拿起来。 一个背负双直刀的胖大身影,悄无声息地落进巷子,将布包揣进怀中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猪大力不太知道他星夜过来拿的是什么,隐约感觉是一面镜子。 也不知拿了它有什么重大作用。总之是组织上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运送一下罢了。 伟大事业有时候就是由看似不起眼的琐事组成。 按照狡兔三窟的原则,太平鬼差与疾风杀剑本不该有这样的交集。 但伟大古神手底下实在缺高手。 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谁能这样及时地把红妆镜送回柴阿四家里,至于他们在路上的相逢,则纯粹是一场意外。 为了不引起妖界天意的反应,对于这几驾马车,姜望向来是只给模糊的方向,不做具体的规划。有时候甚至连方向都不给,且由他们自己野蛮生长。 往常杀哪个邪神,什么时候动手,都是猪大力自己决定的,他只通过霜风神印助阵,随时吞食神明之力。 像今晚直接让猪大力来濂溪客栈取红妆镜,已是特例。 具体路线都在于猪大力自身的选择。 从濂溪客栈所在的摩云城内城区域,到柴阿四老宅所在的北区,距离并不算近。 但对太平鬼差的脚力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走在黑夜里 于血月之下,以太平之名。 约莫一炷香后,他便来到了目标所在位置。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柴阿四的房子,但对这房子的破旧程度还是感到亲切。 毋须讳言,他猪大力也是穷苦出身,后来混迹街头,拿刀对砍,也都是为了讨口饭吃。 之所以太平道的理念那么吸引他,因为他见过了太多不太平的生活,看到了太多被邪教祸害的普通妖族。 他真正吃过苦,知道社会底层是什么样子。 他追求的是一种不平凡的未来,更是一种光荣的使命! 遵循道主的指引,尽量不留痕迹地穿进房间,将手中布包直接放到了那个简陋的神龛里。 正要撤身离开的时候。猪大力余光一瞥,好像看见墙边挂着一套有些眼熟的襦裙。 但还未细究那种熟悉感,脑海里忽然响起道主的指示:不要耽误时间!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在过往的夜行生活里,来自道主的指示,救了他不知多少次。 却说柴阿四拜完了大哥,又狗狗祟祟地往回赶。 可不能让猿梦极发现了。精华书阁jhssdcom首.发.更.新 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做鹿七郎的内应,只有跟在猿梦极身边,继续保持忠心小弟的姿态,才能为新大哥提供更多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