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宝座之前,越过了所有人的坐席,将手上提着的礼盒打开来,高高捧起——
礼盒中赫然是一颗覆有血污、犹带怪异笑容的人头,恍惚如生!
在一众天骄骤然的死寂中,白玉瑕高声道:“一直以来,暗中支持水族奴隶生意、借此掠取大笔财富的庄国国君,真人庄高羡,授首于此!”
“当然,奴役水族只是他的罪行之一。此獠在位期间,擅杀忠良,肆行恶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牺牲数十万国民,以得洞真之阶。失道无德,罪无可恕!
“东家截道于长河,千里逐杀,最后斩庄高羡于庄境之中,为天下除此大害。并以此颅,敬呈龙君,以证人族水族之谊!”
举座无声!
天下天骄还在龙宫宴上争先后,姜望却已提剑杀真人!
这当中定然还有隐情,定然不是李一横剑退苍瞑那么简单直接。但庄高羡的头颅在此,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尊位之上,敖舒意也沉默。
虽然不知道庄承乾具体用的什么手段,隐藏了子孙体内的水族血脉。而庄高羡一直到死,都未肯暴露这一点。
但姜望是知晓真相的人。
已经杀死庄高羡,再彻查其身,不难溯源。
一位身怀水族血脉的人类,成为了人类正统国家的正朔天子,这是莫大的惊闻。这样的事实,更能够把庄高羡钉死在耻辱柱上,举世无人为其翻身。
可姜望没有选择这么做。
当此之时,庄高羡的罪行已经由枫林城域的亡魂证明。
而暴露庄高羡的水族血脉,一定会引起人族和水族更深的矛盾。
庄承乾对清江水族的利用、庄高羡对清江水族的奴役践踏,反应的大背景,是中古以来水族地位的急剧下降。至荆太祖镇杀神池天王,而跌至谷底。
庄高羡的水族血脉一旦暴露,只会让舆论的重点发生偏移。
人族会问,水族藏血为人君,究竟有何企图?庄高羡牺牲枫林城域数十万人,也有可能被有心人引到更大的阴谋论里。譬如水族对人族之恨。这几乎是无法解释的!
水族也会问,庄高羡乃是庄承乾的嫡血,再正统不过的天子,好好的皇帝当着,竟一旦受戮。难道身有水族血脉,就是该死的理由?
这一份礼赠,诚如姜望所言——
“以证人族水族之谊。”
他杀死庄高羡,揭穿庄高羡的罪行,但并不揭露庄高羡的血脉,因为他并不以血脉为庄高羡之罪。
那个缠绵病榻,收到喜报得知儿子以第一名考进道院,终于闭眼长眠的父亲,一直告诉儿子的是——
你的选择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而不是你爹是谁,你娘是谁。
小镇之中勤恳的药商,凤溪边上浣衣的女人,也生了个世所瞩目的天骄!
大殿之中有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长河龙君道:“姜望的这份礼物,用心良苦。朕,收下了。”
那载着庄高羡头颅的礼盒,就此合拢,也隔断了人们惊疑的目光。
白玉瑕拱手一礼:“那白某也就告退。”
又面向龙宫众人:“欢迎大家来星月原白玉京酒楼做客,我们酒楼汇聚天下名厨,收藏六国美酒,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咳!”福允钦咳了一声,止住他意犹未尽的宣传。
暮鼓书院的季貍出声道:“白兄不留下来参与龙宫宴吗?”
越国与暮鼓书院如此之近,朝中也多有书院弟子,他们两个都为人中龙凤,自是认识的。
白玉瑕停下来,略想了想,笑道:“我白玉京的人,自来不甘平淡。相较于在龙君的庇护下嬉闹,我还是觉得,逐杀真人更为刺激有趣
……”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说,拱手绕过一圈:“诸位请慢饮,玉瑕告辞!”
已经拉开架势准备打一场友谊赛的钟离炎,被全场晾在一边,恨得后槽牙直痒。
这样赤裸裸的炫耀真是让人讨厌啊!
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谁还能宰个真人来唱对台戏?
庄高羡罪大恶极!该死!
姜望有眼无珠!当笞!
白玉瑕都请了,不知道请钟离大爷帮忙?岂不知为民除害,正是钟离大爷所愿!?
黄河大总管福允钦已经把装着头颅的礼盒拿在手上,出声问道:“庄高羡头颅在此,尸身呢?”
白玉瑕回答道:“烧了。为免他死得不彻底。便是这头颅,里面也都烧过一遍。”
福允钦点点头,他也只是不想庄高羡的水族血脉被更多人知道,姜望他们若是未处理干净,他也会帮着处理一下痕迹。此时又道:“真人也杀了,礼也送了。不知姜望现时在忙什么事情,竟无暇回返。那件事情,难道比龙宫宴还重要?”
白玉瑕轻轻一笑:“陪他的妹妹。”
而后转身离开。
这是道历三九二三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