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莲子世界已经红透了半边,天空大片大片的血色,成块地砸落,将途经的一切都染红。
天风仍在呼啸,风里也带血,仿佛此世的哀鸣。
真是末日之景。
而重玄遵,尚在读书煮茶!
姜望驾舟而至,吊起来的嗓子落了下来:“你也……太爱学习了。”
重玄遵本来也愿意聊几句读书心得——如果对面不是姜望的话。
他不着痕迹地把书收起来,极具贵族礼仪地抬手一引:“所谓良时,无非他乡故知,泥炉逢雪。诸位请坐,我带了东国的好茶,不妨共饮。”
正被持续吸血的穷奇,仿佛凝固成山峦,一动也不动。月光轻柔地落下来,刚好凝成六把椅子。
别说,形制都还很精美,一看就是名匠作品。
“我就说不要管这厮!”斗昭一脚把面前的椅子踹飞,骂骂咧咧:“跑过来看他现眼!”
重玄遵似笑非笑地看他:“我让你们走,你们偏不走,还想跟我一起走。这下出事了,倒来怨我?”
“我不习惯坐别人的椅子。”姜望说着,随手往下一按,按出一张镌刻了‘白玉京酒楼’字样的木质太师椅,大摇大摆地坐上去了。瞧着重玄遵道:“你不地道啊,风华兄!我一发现不对劲,就急着来救你,你明明知晓一切,却连个传音都不给我。”
祝唯我倒是随意地就在月光大椅上坐了,将薪尽枪收了起来。
卓清如、宁霜容亦各坐一边。
在闯入这个莲子世界之前,他们尚还心忧祸水危局,还惊惧于血河宗的恐怖变化,还在苦思破局之法……
但在看到优哉游哉的重玄遵之后,那些心情就全都放下了。
他们或许跟重玄遵接触并不多。
却也绝对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知道大齐冠军侯不可能是蠢货。
重玄遵这般闲适地在这里看雪煮茶,只能说明两件事情。第一,他早就知晓血河宗的问题,第二,齐国早有准备。
天下霸国都有准备了,还有什么可担心!
事涉血河宗危局,祸水安稳,的确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年轻能够承担得起,有个子高的来接手,皆大欢喜。
只是此刻再回想先前分别,这重玄遵和寇雪蛟极有默契的与众人分开,还真是各怀鬼胎!
斗昭说他们都有问题,真是半点没说错。
现在整个救援重玄遵特别行动小队,就只有季貍还在那里写写算算,着魔了一般。倒也没人去打扰她,便任她靠坐在见闻之舟里,让雪探花陪着。
重玄遵排出七只茶盏,优雅地为众人分茶,淡然说道:“与你姜真人同行者,是三刑宫法家大宗师吴病已亲传、暮鼓书院院长陈朴亲传、剑阁阁主司玉安亲传……你能出什么事?危险都在我这里。”
有上次来祸水的经历,姜望瞬间就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几位大人物联手布局!
当初祸水生变,赶来祸水镇压的,正是这几位,再加上一个位于大齐南疆的钦天监监正阮泅!
很显然在那个时候,这些大人物就已经察觉了血河宗的不对劲,只是隐而不发。这祸水风平浪静的两年多,底下不知多少暗涌!
今时今日血河宗忽然异动,当然是筹谋已久。可在实际上,已经早被这些大宗师警惕提防,今日一切,或许尽在局中!
无怪乎重玄遵这么悠然自得!他最大的危险便是在血河宗出现变化前,真正在变化发生之后,反倒没有他的事情了。
因为接下来,是真君的棋局。
那么季貍忽然通过左光殊要求同行祸水,司玉安强行拦路硬是让宁霜容加入队伍,卓清如又恰好与宁霜容在一起,顺势同行……
都是早有安排,痕迹明显。
这些大宗师,一个个的老奸巨猾。当初或铁面无私,或悲天悯人,或隔岸观火,或不动声色,演得是真他娘的出神入化!合着两年前就只有他姜某人单纯懵懂,还真以为祸水波澜止于血河宗长老胥明松!
刚才从五德世界逃离的时候,他还让卓清如她们试着联系师长呢……哪里需要联系!这些个衍道真君,指不定正猫在什么地方观察。
等等,猫?
姜望看向雪探花,这肥狸猫正搭在船舷往外看,当即缩了回去。
姜真人长叹一声:“世事虽然如棋,莫以为他人皆子!”
“倒还真不是以你为饵!”重玄遵分好了茶,做了个‘请’的手势,潇洒地道:“我虽不知血河宗具体的图谋,但明白他们一定对现世天骄有所企图,需要当代的天才来做点什么……你不是打破了李一的洞真记录么?这名头很是唬人,再加上你现今独行一方,比较方便善后,很有可能成为血河宗的目标。几位大宗师便顺手在你这里落一子。宁姑娘她们,其实也是不知情的。毕竟这种局,她们没办法守住秘密。”
姜望听明白了:“但血河宗的目标仍然是你。我来祸水是一个意外,所以寇雪蛟当时才想着把我们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