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满书屋,晕得书架一片昏黄。 打了个寂寞的旋儿,掠过委顿在躺椅上的白发老妪,和门前摇摇晃晃站起来的美丽女子,又飞出屋外去。 比起外面的环境,神荫之地确然清新明亮。 但这里的夜晚仍然静谧,在没有点燃神龙香的情况下,没人敢在外间行走。 神龙木向远处延伸,一座一座悬在枝头的果屋中,是一个个温暖的家。 整个森海源界,或许再无第二个地方,能见此万家灯火。 晚风轻轻游动,在空无一人的林间。 它恰好掠过一扇窗…… 果屋里布置温馨,烛光温暖。 可爱的女孩坐在梳妆台前,美丽的母亲正在给她拆解辫子。男人在房间的另一角,用一把小刀。认真削着箭枝。 今晚的睡眠和明天的狩猎,日子就这样流淌。 为免不小心扯得女儿头发疼,母亲的动作细腻而温柔。 女孩等得有些犯困,看着镜中的自己,打了个哈欠……懵懂的睡眼瞬间惊恐瞪大。 镜中的母亲,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忽然爬满血丝! 女孩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瞬间拉得绷住,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后…… 惨叫与痛哭,都被束缚在这果屋中,与烛光一样,未能冲出夜色。 而夜色如水流淌,东家转至西家。 在这座有些年月了的果屋里,年迈的老妇靠在床头,面目慈和。 面目敦实的男人端着一碗肉汤,坐在床边,正一勺一勺地送喂。 眼睛的浑浊中,不知何时爬出了血丝。 老妇嘴巴一合,咬断了瓷勺! “娘!”男人大惊,伸手去抠那瓷勺,不让老母亲咽进肚里。 但一只枯瘦的手,却已经掐住他的脖子…… 这是一个绝不寻常的夜晚。 凡是曾为青之圣女,聆听过神谕的,不管曾经是否有失序行为,都在这个夜晚发生了变化。 应该来说,小烦祭司在当初决定拔选青之圣女,以替代她聆听神谕时,就应该预想有可能的后果。 最稳妥的选择,当然是暗中杀死所有退位下来的圣女。如此,无论那混乱神谕有什么问题,都不会成为问题。 但小烦祭司没有那么选。 她宁可用十年的时间去筛选,用更多的时间去等待。 而前日因,是今日果。 …… …… 遥远的天际,玉衡星已经隐没。 在森海源界的每一个夜晚,它都吝惜光芒。 是为日与夜。 但在一双洞彻岁月的竖瞳里,它仍然在那个方向熠熠生辉,且越来越明亮。 浩瀚无垠的世界本源之海,正在掀起怒涛。 一条金色的神龙,腾跃其间,与对手奋力而斗。祂的敌人有两个,一者在前,一者在后。拦在前面的,是一颗笨拙高大的巨树,枝条鞭笞之间,动摇着整个世界本源之海。 堵在身后的,是一个手握青翠神杖,长得丰神俊朗的白衣和尚。 这条金色的神龙,自然便是龙神了。 能够以一敌二,在这世界本源海中,同时压制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和夺走森海真神神柄的观衍……龙神之强,可见一斑。 然而,这还不是祂真正的实力。或许是忌惮森海源界世界意志的濒死反扑,或许是尚不够了解观衍,不愿冒险。 总之龙神牢牢掌控着战斗的局势,握紧了胜负的天平。既不再多退让,也不再多压迫。 这微妙的平衡,让战局显得很是焦灼。 在对抗龙神一事上。 观衍和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两方显然是有一定的默契存在,尽量保持了配合,但这种配合并不融洽。 无非是各据一方,各打各的。 世界意志只是一个模糊的说法,并不能够完全等同于智慧生命的灵智。 森海源界的世界意志,行为逻辑更趋近于某种本能……本能地保护森海源界,本能地对敌意做出反应、对侵蚀做出反击。 但又不能说完全没有智慧。只是说世界意志的“思考”,与智慧生命一般意义上的思考,并不能等同。 作为世界意志,有时候“古板”得可怕。比如燕枭明明是受龙神控制的恶禽,却也被视为此界“原住民”,不曾被森海源界世界意志针对过。 有些时候,世界意志又有着渺渺难测的选择。比如当初选择庇护了观衍这样一个“外人”的真灵…… 世界意志没有似人的“人格”、“道德”、“情感”一类的存在,但又不仅仅是一个世界保护自己的本能。 它可以说很简单,也可以说很复杂。自古而今,没有谁能真正把世界意志说得明白。 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能接触到世界意志,本身就已经非同凡响。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感受到世界意志的存在。 具体到这场世界本源海中的战斗,整个战局完全是观衍在主导着配合。 他既要研究龙神,也要研究世界意志。三方纠缠战斗,已有数百年之久。 到了今时今日,整个森海源界的世界本源之海,也分为三种色彩。 大约六分之三的部分,是同龙神一样的灿金色。大约六分之二的部分,还是翡翠般的碧色,只有剩下的六分之一,才是清澈如水,与观衍同照。 场面上看起来,观衍好像太弱势。但唯有身在战局中的存在能够清楚,这个和尚有多恐怖。 他是在龙神全面碾压世界意志的情况下,一袭僧衣入战局,只身进入本源之海,从无到有,硬生生在龙神的指缝间,抠走了这本源海洋六分之一的份额! 占尽主场优势的森海源界世界意志,都只能在龙神的攻击下节节败退,所占本源海份额越来越少。 看起来最弱、也最没有倚仗的观衍,却能在日夜无尽的争斗中,始终保持增长的趋势。甚至还延缓了世界意志的衰落。 他们争夺的不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