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看向陈笺方。
去陈家吃饭,合情合理,都该他请。
谁知,陈笺方微微垂眸,恢复到素日沉默寡言的状态。
这人咋对着恩师的两个崽子都内秀内敛呀!
显金无法,只好笑着邀请花花和新上任的大魏好朋友,“.要不,您二位也去陈家老宅用个便饭?”
乔宝珠高声答,“好!”
乔徽揉揉鼻子,立在妹妹身后,一言不发地默默表达赞同立场。
陈笺方不由深看了乔徽一眼——世家子,于亲于疏,泾渭分明,边界清晰,难得越界。
难得的是,乔徽其人在山院里既不自矜,亦不刻意逢迎,看得惯便成行,看不惯绝不与之为伍,虽不自持身份,却仍有交往分寸,与人相交难有入心者,一是因傲气,二则是怕麻烦。
偏生,如此自傲又怕麻烦的人,答应了去商贾老宅吃一碗辣豆腐锅子。
他若不想去,全然借口学业繁重,待用完饭后,再来将妹子接回。
他不吭声,只能说明一点。
他想去。
而他想去的原因,绝不是什么辣豆腐锅子。
陈笺方动了动喉头,喉咙口仿若含了一口冰层下的河水,冰凉苦涩,满嘴如刀剌针刺。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是宾主尽欢,宾嘛,主要是乔宝珠小花花吃得很开心,显金与陈笺方先将豆腐、蔬菜与炸蛋依次夹出,之后便下了刀鱼打的鱼泥丸、猪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新鲜现切的羊腿肉,及几样乌溪河坝上摸的小贝、泥鳅和河蟹。
辣豆腐锅,其实就是辣豆豉锅的变形,主打一个油豆豉的辣味为底,调得咸鲜适度,主要迎合锦鲤花花徽州人的口味——在家里有客的情况下,张妈忍痛割爱,舌头终于偏离了显金的四川胃。
故而,乔宝珠小朋友被张妈过硬的家政本领收服,吃得热火朝天,肚儿鼓圆。
至于主嘛,那就是陈敷非常高兴。
高兴的点,有三。
一为,他展示“何为新鲜现切羊肉”时,将盛满羊肉片的盘子垂直立起来,羊肉片牢牢贴在盘子上不掉地,赢得了席面群众热烈的掌声和锦鲤花花捧场的一声“哇!”;
二为,乔徽待他恭敬,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作为纨绔的虚荣心——乔徽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世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世”是从哪儿论来的
三为——
夜深,显金将乔家兄妹送到门外,一回花厅,便见陈笺方神容端凝地径直上抄手游廊向里院去。
陈敷一瘸一拐地过来,同显金郑重其事地咬耳朵,“.二郎好像情绪不太好啊!”
声音非常雀跃,“你可知为甚?快说来,叫老父畅快畅快!”
显金额间闪过三条黑线。
这情绪价值欠账,还需父债子偿的?
希望之星本就内敛,寻常难叫人摸出喜怒,今日在宋记铺子时,她就察觉到这人情绪不佳,想来必是遇到了些跨不过的坎儿.
显金不赞同地蹙眉头,转移话题,看了眼陈敷的瘸脚,“您脚好些了吗?”
陈敷顿感委屈,“没有呢!可疼了!刚忍着疼陪大家伙吃饭呢!”
显金:“.”
在您脸上,可是一点忍耐都没看见呢!
“您再忍忍,山长荐了一位太医院退下的医正大人,明日我陪您去瞧瞧。”
显金关怀完毕,遂板着脸,教训起便宜老爹,“.做人留一线,万事好相见。大爷去了,二郎如今身在泾县,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您,您不帮助关爱,反而处处埋伏收紧。”
“难道您吃过长辈的苦,便要他也吃一份吗!?”
小姑娘跟个弹弓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砸。
陈敷被教训得臊眉臊眼,直到显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厅,方小声嘟囔一句,“.以前我对二郎幸灾乐祸,也没见这丫头凶我.”
张妈妈正收拾桌上残局,随口搭了句,“许是这两日,金姐儿和二郎处得不错呗!”
陈敷眉头拧成“川”字,“啊?什么不错?”
张妈妈便将店子里晌午一同学字、吃饭、休息的事说了,总结一句,“.别说金姐儿,我都觉二郎不错——原以为是个迂腐高傲的,谁曾想很是谦逊温和。”
陈敷侧眸看了看抄手游廊,再看看显金朝里间走的身影,双手背在身后,干起了他并不擅长的事——思考。BIqupai.
显金也在思考,希望之星为什么不高兴。
多半是学业。
是因为乔徽?
毕竟,今天,她看见希望之星觑了乔徽很多眼。
显金翻了个身,叹了口气,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可读书这回事,勤奋比不过天赋,你看乔徽,不过两篇文章,便将文风虚浮、过于华丽的不足彻底纠正过来。
且,读书最怕的就是,比你勤奋的人,不仅比你有天赋,还比你有门路。
显金再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