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老爷自己掏钱,受了一晚上的磨难,包括但不仅限于,周二狗携两大坨郑姓挂件在月黑风高的泾县县城里狂飙五公里,他赶着骡车都鞭长莫及;
在那三个显眼包飞奔的同时,李三顺还牢记作坊一把手的职能职责,一边吐一边追一边约束下属,“夜深人静,不要喧嚣,哇呕——!”
说实话,属他呕吐的声音,最大。
陈五老爷,很想哭,但他没有时间,他还要把这几个丢人现眼的货色一个一个送回家去。
一晚上折腾下来,天亮了,他顿感两鬓斑白,至少老了五岁。
该怎么样回报他终将逝去的五年?
在回宣城的骡车上,陈五老爷顶着乌青的双眼,一拳头锤在车厢壁内!
他很想骂人,但不知该骂谁!
骂老奸巨猾的董无波!?
还是骂吐得天昏地暗的李三顺!?
还是骂,在深夜的泾县奔跑着看到四点的太阳的周二狗!?
还是那个小娘养的贺显金!?
这些人,他...他都找不着骂点啊!
整个流程顺下来,他这讨骂,且纯属活该。
他花着钱,绕着弯,请着客,来受罪啊!
车厢内壁不够柔软的丝绸让陈老五手心麻麻砾砾的。
长随陆儿小心翼翼地看陈老五的神色,迟疑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现在泾县铺子,多眼馋呀!
那白花花的银子咧!
刚过六月时,泾县送了账册到宣城,盈利可比肩城东的桑皮纸作坊,具体多少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机密,只有老夫人知道,可见老夫人看到泾县账册那笑,便能猜到数额应当不低!
如今这半年,那可是与日俱增啊!——做生意就是这样,找到了门路,就不是你辛苦找钱了,是钱主动背着包裹上门找你!
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有钱人,到了一定程度,是不用自己赚钱的。
钱会生钱,甚至会有钱主动扑上来,求你赚它呀!
就这么放手了?
陆儿继续低声道,“您让我蹲门口看店子的销路,我看了,去水西大街的多是读书人,买的是描红册和刀纸,去水东大街的‘看吧’就有点苗头了,尽是些穿锦着绣的姑娘、奶奶,多是泾县的富户,出来时人手一本厚厚的册子,我聘了个要饭的小姑娘进去看,你猜怎么着?店子还卖茶!”
“我粗粗算了算,就冲这人数、卖价,一个月泾县的收益,至少这个数——”
陆儿比了个“一”。
陈老五眯眯眼,“一张票子?”
一张票子五十两。
保守,太过保守,保守限制了人的思维呀...
陆儿摇摇头,“一百两!”
陆儿鬼鬼祟祟地低头朝四周看了看。
陈老五斥道,“咱们在骡车上!”
噢,除非有人藏在车底或是躲在车盖上...
陆儿赶忙低头朝车窗外看去。
陈老五:...
陈家招工,是不是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标准?
比如脑子不灵光的,不准来?
“磨磨唧唧,快说吧!”陈老五明显动怒。
陆儿忙道,“且我打听到,那小娘们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如今全泾县的印刷都得从她手上过,啥书呀、本儿呀,要找城东头的尚记印刷就得买陈记的纸...还有那各大私塾、书院的本子、纸张全从陈记走...那水东大街的店子先前是宋记的祖业,现如今变成个看书喝茶的地儿了!
“您自己想想,读书人、女人、考生的生意,她愣是一个没落,全划拉进生意经——就这么一年,泾县除了擦屁股的草纸不是从陈记出的,其他只要跟纸沾边的生意,陈记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陈老五愣,愣之后就惊,面上却看着十分平静,眸光低了低,迟疑道,“...莫非,真是那小娘养的挣下的?”
董无波有几斤几两重,他是清楚的,有点本事,但没这么大的本事。
......
刚回宣城府,陈老五一进宅门,便见陈二爷陈猜急急匆匆朝外走。
陈老五笑呵呵地搭上句话,“哪儿搁去呀?”
陈猜是个锯嘴闷葫芦,见到五叔,满脑门子官司却不知从何说起,“哎呀”一声便道,“城东,作坊出了点事!哎呀,说不清,等回来跟您详说!”
陈老五笑眯眯地点头,从袖兜里掏了两块拿油纸包着的丁庄米糕,“...多半没吃午饭,特意给你带的。”
陈猜感激地接过,“您记得我爱吃丁庄的米糕!”
陈老五亲昵地揉揉陈猜的脑袋,“你就是五十、六十、八十岁了,不也是五爷爷的亲侄儿吗?”.
陈猜感动地摆摆手,拖着胖墩墩的身体转身笨拙地向外小跑。
待人走过回廊,陈老五侧身同陆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