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低头看了眼还贴在水槽前的那四句打油诗。
你不说这个还好,你说起这个,那她可就...想换人的欲望更强烈了呢!
“真不是...”显金摆手,“我只是想换一个人,试试看若身量...“
周二狗仰天咆哮,像一只杀红了眼的哈士奇,“你是你是你是!你从一开始就嫌我不认字!还不会写字!你怎么这样!我辛辛苦苦陪你陪到大半夜!不眠不休!气喘吁吁!你一眨眼就用上了比我年轻!比我白!比我有新鲜感的新人!你说你说,你到底嫌弃我什么!”
显金:......
“我嫌你太高!太壮!力气太大!动作幅度太宽!”对付哈士奇,首先自己要变身哈士奇,用魔法打败魔法,显金也大声咆哮道,“这些理由够了吗!”
周二狗一滞,再一愣。
额?
这些理由,好像他,能够非常愉悦地接受呢...
周二狗止不住的笑意涌上心头。
一旁的酱肘子却悲愤地指向自己,“那您就是看上我又矮又细,力气又小,动作又窄呗!”
显金:你这样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
......
周二狗满意离去,漆七齐一脸委曲求全地陪老板恭书。
两个来回下来,显金惊讶地发现,漆七齐本身的力气略次于周二狗,略强于她,搭配起来比较不易失衡,且此人擅使巧劲,观察力非常强,在头帘水下槽后漆七齐会根据竹帘上挂着的纸浆现状,非常敏锐地配合显金的角度和力道,确保纸浆上挂,尽力均匀。
显金大喜过望,转头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咕噜咕噜下肚后,狠狠地拍了拍自己脸颊,信心逐渐筑建,重回砖混水槽时,整个人莫名地心定下沉。
连续四日,显金都宿在绩溪作坊,与钟大娘住一屋。
几乎每日都过了子时才回房,将捞纸棚户留给伙计“划夜槽”,早晨与集训新人一起起床,跟着钟大娘沿着龙川溪跑步。
显金以为自己会吊车尾,结果稳稳地挂在了第二梯队的最后几名,正数排名至少能挤进前...十五吧?
漆七齐就真的嘴很欠,“...我们钟教学,人家不仅晨跑,还夜跑,您这小细长胳膊细长腿的,啧啧啧,可跑不赢钟教学。”
不是,你这个踩一捧一,就算是在东亚饭圈,也很爆雷好嘛!
显金拖着漆七齐,保持着每天至少捞纸六个时辰以上的练习时长。
期间,希望之星来过两次,沉默又温和地陪在显金身侧,有时带了烧卖,有时提着三碗色香味俱全、在巷口爆火的红汤面,因显金索性不回陈宅,陈笺方便等到宵禁的时候独自返还。
漆七齐终于耐不住,看着不远处油纸灯下鼻梁高挺、身姿挺拔的陈二郎君,埋头低声问显金,“...您这是要当我们老板娘呀?”
显金面无表情地看了七七七一眼,“老娘,当的是你老板。”
第九天,显金和七七七的配合已然能达到二十帘出八张好纸的成绩,请了周二狗安可观场,周二狗双手抱胸,肱二头肌突出,沉吟半晌后一拍脑门道,“我知道是哪里感觉不对了!头帘入水时,我动作大、金姐儿动作小,我手肘高,浸入水时候自带三寸,金姐儿就算浸入到和我一样的距离,也要短三寸!这样怎么可能同步嘛!”
显金:...谢谢你哦,你这属于屎临头,开了肛啊。
再一回想乔徽纸上那段话。
他是完全站在习武之人的角度,从动作出发,看二人同频共振的节奏感,她与周二狗体型差别太大,若无长期的、持续性的磨合,是不可能入水出水在一条线上的!..
乔徽完全不懂做纸,却直击要害。
显金不禁暗叹一声:大聪明,不愧是大聪明呀。
不过...
显金眯着眼看向周二狗:她是当局者迷,压力之下难思其他,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当的特级教师,的替补!?怎么做的私教!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到吗!
显金质问周二狗,周二狗理直气壮,“我们入道时,师傅就说过,捞纸要找身形相似的!你主动选择我了,难道我还拒绝你啊!这让你面子往哪儿搁!?”
显金气得想继续变身哈士奇——这时候,你又非常精通人情世故了哦!
第九日晚,是夜。
显金仍宿在绩溪作坊。
为了方便显金明日迎战睡个好觉,钟大娘主动回家,给显金留了个空房间。
龙川溪潺潺流水的声音与初冬仅存的几只知了微弱又倔强的叫声交织在一起,让这夜显得格外静谧。
显金仰躺于床上,迷迷糊糊之间听“咚”的一声。
是石头砸窗户的声音。
显金猛然眨眼,鞋子都来不及套,即刻一把推开了对窗。
窗外,了无一人。
显金一低头,却见窗沿处,有一卷窄窄的卷轴,用一捆枯草卷住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