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舔还在继续,强记老板百无聊赖地挖挖耳洞,一侧眸,却见门缝里,两列穿着深棕色麻衣制服的人浩浩荡荡,从务虚堂大门的长廊走来。
强老板顿时挺直腰杆。
她来了她来了,熟悉的屎壳郎女王来了!
两人高的双开大门门被“咣当”一声推开,周二狗与郑大率先甩开铜门的闩铜拉手,气势汹汹往里走,二人退后三步,不急不缓走在中间的,分明是传闻中深陷在陈家的贺显金。
身量高挑颀长,四肢纤细舒展,高高昂起的头,用一支木簪束起的头发,很好地展示了圆润饱满的后脑勺与又长又细的颈脖。
像一只展翅翩飞的仙鹤。
强老板一拍大腿:这个审美才对嘛!之前那些金纸跟乡下的花布袄,到底有什么区别!
显金大跨步走到主位之前。
恒帘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晴不定,他却极好地收拾住了情绪,笑盈盈地展眉看向显金,以长辈对小辈的姿态道,“出来啦?听说你祖母把你拽回家里教你做事——有多少天啦?”
恒帘探头问坐于下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头一埋,并没有接话。
恒帘也不恼,笑眯眯地摆摆手,“——有二十来天了吧?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被老辈当街捂嘴往回拖,知道的明白是陈家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多大的不要脸过...”
“你先站起来。”
显金语调平静打断恒帘后话,右手随意搭在恒帘的座椅靠背上,眉目朝下,俯视地看着他,“恒副会长,你坐错位置了。”
恒帘后话卡在了喉咙,相隔片刻,勾起唇角呵呵笑起来,“我不坐这里?我坐哪里?”
显金手一抬。
周二狗和郑大一左一右架在恒帘的胳肢窝,一把就让这风度翩翩的中年男性双脚腾空。
“你想坐哪里坐哪里,我一日是宣城纸业商会的会长,这主位,我一日就坐得。”
显金低头,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
张妈妈躬着身拿起鸡毛掸子将位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再恭迎显金落座。
恒帘大怒,怒气藏在眉宇间,想发怒却不知从何发起,目光一转,看堂下依托于他的那八九家纸行,紧紧抿唇,隔了片刻才一边点头,一边掸衣摆,一边神色自然地坐在云记边上去。
展开金黄灿烂刺客纸的恒记管事,此时无比尴尬地站在台上。
显金没让他走,自家老板也没让他走。
只留下他与那张硬得硌手的奇怪的纸,相依为命。
显金平稳落座,张妈妈十分会张罗,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帮显金换了盏茶,把恒帘喝剩下的凉茶嫌恶地推到一边。
显金越过热茶,单手拿起恒帘的残茶,一边用茶盖抹茶沫子,一边垂眸说话,“贡品之争,进入第三轮,绝非咱们落败,大家不用垂头丧气,或患得患失。”
“陈家家大业大,赚钱的手段多,我们作坊就四个人,我们已经五个月没有钱赚了!”下方有小纸行的老板高声嚷嚷。
酒固然能壮怂人胆,穷,更能壮。
显金点点头,微微抬眸。
锁儿从怀里拿了个大香囊出来,踮起脚,手一翻,香囊倒立,大小各异的银锭哗啦啦地砸在边桌上。
显金声音平和,“人都要吃饭,吃饭就要用钱,谁觉得这三五个月的投入让自己肚饿家穷,尽可以来此处领用这三个月来伙计的工钱和耽工的银钱——只一条,领了这笔钱,一旦宣纸中选贡纸,这家纸行绝不准挂上‘贡品之店’的牌匾,也拿不到朝廷发放的贡酬。”
小老板看了眼恒帘的眼色,哆哆嗦嗦上前取了两锭银子,又缩头缩脑地退回原位,问出一句话,“别...别我拿了银子...就把我从宣城纸业商会的会员里剔出来呀?”
显金:?
宣城纸业商会是什么很黑的组织吗?
显金摇头,“不会,你放心。”
显金这样说,便又有两家小纸行伸手来拿钱。
都是依附恒记生存的小作坊。
显金心里点了个数,见无人再动了,便端起那盏残茶缓缓站起身来,口中语调稳健,语声清晰,“话接上文,正如我所说,进入第三轮非但不是危机,反而是机会。”
“朝廷看重你,看重这项贡品,才会给贡品面见内阁大臣的机会。”
“大家伙都不是混迹官场之人,内阁大臣是什么概念?”
“从一品。”
“高高在上的应天府尹仅为正三品。”
“国之大策、朝之大政、民之大计,均需内阁诸臣盖章摁印方可面世。”
“这样的人物来评断贡纸的好坏,是朝廷对宣纸的重视,更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二字落地,与此同时,显金右手高高扬起,手中的凉茶顺势泼到了那张隐形刺客金片纸上!
恒帘腾地站起身来,面色铁青!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