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头掐出两只琉璃杯盏,酒浆清亮,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满在杯中。
乔徽推了一盏到显金身前,随后便仰头将自己酒一饮而尽,眸光如沉墨定定地认真看着显金,随即不知为何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
显金低头浅啜。
嗯,是好酒,清亮温润,入口不辣,不至于叫人喝得龇牙咧嘴。
龇牙咧嘴,难免有点不好看了。
这酒,度数应该也不太高。
显金在心里对喝多少有了个初步的评判。
显金将杯盏放置在桌上,似是在组织语言,隔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两年吧。”
乔徽又斟满一杯,再次仰头一饮而尽,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一副混不吝的狗样子,“说啥?烤带鱼、蒸带鱼、剁椒带鱼——噢,我们没剁椒,我们走的是海道,没办法去湖南偷剁椒。”
显金笑起来,双眼眯眯弯如月,笑过之后立刻板一张脸,“我有没有说过,你再提那又腥又臭的玩意儿,我立刻把你丢进海喂带鱼!”
乔徽吓得双手举白旗,“请女侠饶命!”
显金一副清汤大老爷的公正样子,“事不过三,这次也饶你,下次不行了。”
乔徽方舒朗笑开,再仰头狠狠饮尽一杯酒,把空杯盏放置在桌上,终于没着急斟满了,反而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思索从哪里说起。
好像全忘了。
真的,就像阵痛被时光修补过,所有的记忆重新完好无损。
那些要他命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变得模糊不清。
乔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显金看出了乔徽的踌躇,想了想低声问,“除了你脖子上那道伤,可还有其他的致命伤?”
乔徽像是遇到了终于会解的送分题,如梦初醒提笔答题,“那可多了——肚子上,匕首划过;胸口,中过一把戟,噢,脑袋算了?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弓箭差点带走我半个耳朵。”
乔徽笑起来,一向风光霁月的青年郎继续插科打诨起来,“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咱那艘海盗船上有一小半的老前辈只有一只眼睛,就拿黑皮套罩上——我要是耳朵没了,多不合群啊!”
显金眨眨眼,鼻头有点酸,索性低头又喝了口酒。
酒真的不辣,所以不太能抚平显金突然涌上心头的涩意。
显金学着乔徽的样子仰头喝干,把空杯盏拿到乔徽跟前,颐指气使,“满上。”
乔徽低眉听从。
“万幸。”显金仰头再将第二杯酒喝干。
乔徽在显金被扬起的杯盏挡住目光的看不见的地方,眸色温柔地点点头,“是啊,万幸。”
酒,继续斟满。
显金歪了歪头,继续问,“海盗们,为什么听你的?“
乔徽喝酒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我够狠,谁不听我的,我就把谁的头挂到桅杆上去。”
“你在泾县时...连只鸡都没杀过...”显金讷言。
乔徽点头,“形势比人强,我无路可走用银子开路在海上也行不通——海盗嘛,都没甚仁义道德,你杀我我吞你,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不想做大鱼也不想做虾米,我只想做人,可海盗在海上漂久了,是鲸鲨是恶鳄,却偏偏不是人。”
显金默言,再干一杯。
乔徽再次斟满,“喝完这杯别喝了——饿了没?我给你下碗面吃?”
显金点头,“饿了。要吃面,加块大把子肉。”
顿一顿,“也喝酒,这酒不辣,不醉人。“
乔徽:?谁告诉你不辣的酒,就不醉人的?
但显金目光清明,言语清晰,乔徽并不小看女人的酒量,微微颔首后,先转身生起泥炉,烧开水,呼啦啦撒了两把干面,又起身去隔壁的灶房端了碗熬着的海带排骨汤,问显金,“没有把子肉,只有排骨行吗?”
显金蹙眉,“不,吃把子肉,要吃把子肉,吃厚实漂亮的把子肉!”
乔徽认命放下汤碗,又去灶房给把子肉公主找把子肉吃。
“真没找着把子肉。”乔徽把一碗干干净净的糖色炖大肉块递给显金看,“烧肉行吗?”
显金探头看,烧肉油光锃亮的,有点像抹了油的胸肌...
显金点头。
乔徽将面捞出过凉水,再把烧肉在火上炒热当作臊子铺在面上,递给显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很是熟稔。
显金接过碗,“以前常煮面?”
乔徽笑着摇头,“煮什么面呢!哪有面可以吃,海盗压根不敢靠岸,自己又不种庄稼!只吃肉!吃鱼肉!盐有时候都没有!那次我见海星的哥哥血痹不治,趁孤岛靠岸时,我赶紧揪住几棵草嚼烂吃了——简直苦得要人命。”
显金低头吃面,吃着吃着,眨巴眨巴眼,一滴眼泪落到面里。
肚子里有点货了,显金放心大胆吃酒。
有种人吃酒,是脑子晕乎乎,但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