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漂亮的眼睛会说话。
显金长了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此刻,正说着话。
听不清说了啥,但应该是在骂他。
情绪丰满地骂得贼脏。
乔徽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从尾椎骨到天灵盖,生出了一背的冷汗,双手朝后一撑,立刻坐正挺直。
乔徽稍微思索片刻,迅速跷了个二郎腿,头向后一仰,一边抖腿一边拿眼白看人:“给哥哥仔细说说,哥哥说话哪儿好听了。”
乔徽抖腿得越发厉害,连带着脑壳也跟着抖起来,猥琐中透露出三分油腻,三分油腻里又暗含着三分自信。
“是声音好听?还是说话逗趣儿?”
乔徽清了口喉咙,听起来是没有痰,但看起来嘴里像包了一大口浓痰,转过头跟宁远侯挤眉弄眼:“船上的海盗也说我说话好听。我只能说,说话好听只是我平平无奇上百个优点里最不足挂齿那一个。”
宁远侯都呆了,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那位蒋家宝娘也呆了,讷了半晌,眼神一直没动,好像被乔徽泼天的自信和油腻镇住了。
也有可能是惧怕乔徽喉咙里那口痰,喷到她脸上。
乔徽抖抖抖,又自信地把目光拉回蒋宝娘脸上,再次追问:“嘿!妹妹你说!你说哥哥还有什么优点!”
蒋宝娘原本羞红的脸,“唰”地一下褪却,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呸!真下头啊!
显金低低埋下头,藏起疯狂抽动的嘴角:乔徽演普信下头男,还真有点技术,要是把他那张漂亮干净的脸蛋藏起来,估计更加具有可信度。
“行了行了。”乔放之了然地看了乔徽一眼,出言阻止了整场闹剧,低低抬起手,目光重回显金身上:“言归正传——你手上的事情自己心里要有数,朝廷的事要动起来,自己的生意更要想在前头。”
乔放之意有所指:“等宣纸过了明路,便会有无数人看到这块饼,时至那日,你不一定抢得过。”
显金点点头:“学生明白。”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乔放之余光瞥见陈家那三郎已经盯着堂屋上的画梁发了很久呆,便清咳一声,让话题回归显金便宜爹最喜欢的吃穿住行。
“衣食住行,就在这儿。”乔放之的口吻不容置喙。
“我知你钱多,你愿意买宅子也好,置土地也罢都随你,但你必须住在乔家。”乔放之摆摆手,“这个没商量。”
显金笑起来:“我才不和您商量呢!京师的宅子多贵啊!前天听宝元说上个月成交了一处上门坊的宅子,足足九千贯!我是暂时买不起的,就等着打您秋风呢!”
九千贯就是九千两。
卖了乔宝元,显金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便是京中许多有品级的官宦人家,也是赁的房子,内阁李阁老的弟子吴枉家底不厚,赁房子还赁到了北郊外!每日赶一个时辰的牛车上朝,相当于六点上朝,这吴哥要四点从家里出发;朝廷下午五点下班,内阁又是个长期加班的内卷部门,经常晚上八九点钟下班,相当于这哥九点下了班,凌晨十一点到家,洗洗刷刷十二点睡觉,睡到四点又要起床啰!
真是让人窒息的班啊!
怪不得那哥常常一副暴躁样子。
睡眠不足,谁都暴躁。
显金不想睡眠不足,加速衰老,明明能住在天-安门旁边,凭啥她要搬到大兴去!
乔放之对显金的厚脸皮非常满意:“三爷住外院,给您收拾了湫兮阁,仆从配置和我一般;金姐儿就住北苑,宝珠住的南苑,你们两姐妹挨得近,走动方便。”
其实这些事,乔放之素来是不管的。
家中没有主母,基本进京都是小妹宁远侯夫人打理。
这次显金进京,乔放之特意不麻烦小妹,自己一手一脚亲自去置办。
自古以来,以左与北为尊,北苑无论在地形、大小还是精巧程度上,都是内院第一的院落。
甚至北倚镜湖、南临星华山,甚至是整个京师顶厉害的院子。
堂中有人的目光沉了下去。
乔放之言简意赅说着,见显金与陈敷都未提出反对,便极为愉悦地宣布开席——该说不说,他对显金的便宜爹印象很好,虽然常年头发油光水滑,苍蝇站上去都要崴脚,但这便宜爹拎得清,做事又坦荡,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跟着显金蹭吃蹭喝也理直气壮,是个精神内核很强大的挂件。
一桌席面飞禽走兽、凉热油伴、上天下海、飞鸽传书,整得很浓重。
席面吃完,乔徽带着五个妹妹外加一个显金,逛一逛新出炉的忠武侯府——主打一个贺姥姥逛大观园。
其实作为连故宫、雍王府等知名皇家园林都逛过的贺姥姥,显金对权贵府邸有一定心理预期和认知。
但真切走在乔家大院里,显金仍然被惊了大惊。
这地儿,有湖,还有半匹山。
在一处宅子卖九千两的京师,这个房子,有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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