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街上商户关门闭户,食肆估摸着也早关门,劳累一天,让人饿着肚子回老宅未免太过让人寒心——灯会上必定有卖热食的小摊贩。
“...拐角处那家海味馄炖好吃的,虾米碾得细细的,再放些干紫菜和葱花,用热高汤一冲,啧啧啧,那个味儿!”..
“背街的白米糕也好吃!我看着他们磨的米浆,勾了一点点点点黄糖,其实是用的梨汁调味!”
“溅流桥边的煎饼用猪油渣裹的葱花,又香又脆。”
......
唯一一个吃饱的王三锁小朋友,一边在前面带路寻食,一边喋喋不休地品评鉴赏。
她身后跟着的四个饿死鬼,眼冒绿光,越听越饿,口水越流越多。
显金咬牙切齿,“王三锁,减半吊钱!”
......
被扣半吊钱分红的王三锁同学消沉了一会儿,被吃饱白米糕的显金拿一块黏糊糊的麦芽糖哄好,便被张妈带着一头扎进街头里巷伶人扮演的各色舞队表演中去。
显金和陈左娘姐妹漫无目的地在热闹处闲逛。
泾县着实不算大,大概就是后世一个小县城的面积,这个上元节布置得很好,城中竖起三座大灯楼,放烟火炮竹,各有巧思,烟火之气刺鼻熏目,碎纸如雪,纷纷街陌,花灯缀在长杆上累累多层,有珍珠倒垂莲、十二连灯、十八学士、春榜春联、风车旋轮...
显金一路走过去,目不暇接,嗯,确实被古人的审美震撼到了。
有种清雅的富贵感——毕竟跟康乾盛世那位十全老人一样,审美热闹、爱好盖章的古人应该不算多。
除却清雅富贵感,显金还发现了一点——这地儿的人不穷,一个真正穷的地方,过年节时老百姓是不会拖家带口出门热闹闲逛,且发自肺腑地快乐。
每一个与显金擦肩而过的人,就算衣着朴素,就算身无长物,脸上也带着非常知足的快乐。
当然也有家贫者,可就算衣裳裤子有布丁,也通身整齐干净。
显金叹了一句,“泾县的父母官,确是个好官。”
陈右娘乐呵呵地笑起来,陈左娘反红着一张脸不自在地转头去看乌溪桥下的长明灯。
显金不明所以。
陈右娘偷偷摸摸,小声附耳道,“..自上一位县令被匪类在山上劫杀后,咱们泾县尚还没有县令坐阵,只有一名举人出身的正八品县丞主持事宜...”陈右娘闷声笑了笑,“是我姐姐定了亲的夫婿。”
喔,相当于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儿,表扬人家老公工作干得好。
还好,没骂铺子门口的青砖经常积水,一定是衙门收了钱又不办事,这种胡话...
显金笑起来,也压低声音,“你姐姐倒是好眼光!”
陈右娘与有荣焉,“不是姐姐好眼光,是太爷爷好眼光!”
噢对,古代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婚姻这事儿,小辈儿的意见都算个屁,不对,连屁都不能算,毕竟屁放出来还有声音,对婚姻小辈儿却连声儿都不敢发。
左右二娘的太爷爷就是陈家的族长,瞿老夫人口中的七叔祖。
县上大贾配衙门实权人物,就算放在现代,也是炸裂的存在。
显金点点头,应了声是,“一县之主配咱们陈家耆老家中长女,很是相配,很是相配。等这位县丞大人干满三年优异,再往上慢慢爬,如今年岁也不大,爬到知府、知州也是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陈左娘终于转过身,摁下妹妹多事的嘴,再嗔怪着撞了撞显金的肩,“泼皮休得胡说!什么慢慢爬,知府知州呀!八品,且还不算是朝廷命官呢!”
声音略低了低,“也不是太爷爷定下的,是当初大伯风头正劲,任着成都府主官时定下的婚事...”
说话间,眉眼有些低落。
显金一下子听懂了其间的弦外之音,心里有个谱子,希望之星他爹在任上时定下的亲事,那他爹死了,这门亲事可还有效否?对方是不是看在陈家有位时任六品知府的大伯才定的这门亲事呀?
显金看陈左娘神色变得肉眼可见的落寞。
做事情这么有章法,这么麻利的姑娘诶...
显金揽了揽陈左娘的肩头,笑道,“管他什么八品六品!就是入阁拜相的文昌阁大学士也只是个名头!咱家里有钱,一个月赚的银子比他十年俸禄还多!你可听好,就算嫁了也得将自己嫁妆守好,每个铜板子都要用在自己身上才行!”
这话,纯属胡话。
就算一个月赚人家当官的八辈子的俸禄,做生意的见到朝廷上的人,就算只是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文书,也得毕恭毕敬、弯腰驼背。
陈左娘心里知道显金这是在宽慰自己,抿了抿唇角笑起来。
显金这厢话音刚落,那厢红灯绿亮间闪出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姐姐!美人灯姐姐!”
到处都是灯,不知道这声音从哪儿来。
显金垫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