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赤裸上身，绑缚得紧实，跪在顾航的面前，老老实实的一言一语叙说自己的罪状。
当真是罪状。
涅斯·卢曼从来都知道，光绑了自己、绑了顾明过来认罪，那是没有用的。
他难道是真心认错吗？
还不是被人打到山穷水尽没办法了。
就算他不来认这个罪，不做这番姿态，最后的结局也差不多。
那不如做彻底一点。
这很屈辱，不如战死于宫殿之中来得那般壮烈。他也想过，是不是要给这个国家、给他们卢曼家族，留下一个战死沙场的国王，也算是个结局。
但他不甘心。
他继承国王宝位到如今，已经二十余年了。犹记得，他刚刚从兄长那里接过王冠之时，是卢曼家族最为风雨飘摇的时候，当时的他，不过十四岁而已。
二十年间，他殚精竭虑，拉拢、打压、阴谋、阳谋……必要时，更不缺亲自上阵的果敢与勇猛。
而在他的努力之下，卢曼家族在短短二十年间，就从风雨飘摇之际，重振雄风。他实行的中央集权，不仅集中了国家大部分的力量，并且还将剩下两个实权大贵族，给压得喘不过来气。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或许就能够按照过去的路子，瓦解那两个实权侯爵的势力，真正完成对整个王国的大一统。
他还在上一次的国王议会之中，拉动盟友、展现肌肉，争取到了卢曼王国来担当这一期黑箭星总督的位置。
一时之间，在黑箭星上，他风头无两！
连带着整个王国，也似乎进入到了鼎盛。
有的君王，在带领国家走上鼎盛之后，会沉迷享受，生活奢靡；有的君王，则会滋生更大的野心。
涅斯·卢曼就是后者。
他并不以为这是坏事，相反，他常常对忠诚的臣子们宣扬这一点。
意得志满之余，他也逐渐明确了野心的方向：长久的把握住黑箭星总督的权柄，再借由这个权柄，逐渐收服余下诸国。
这很难，花费的时间也会很漫长，或许要尽他一生、甚至需要他的继任者才能够做到。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心持坚忍，缓慢且坚定的推行自己的野心。
但是，很快就有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顾明找上来了。
只要配合顾明，帮助其掌握了顾氏家族的家主之位，那么反过来顾明就会以顾氏家族的商贸渠道和充沛的财力，全力支持他的野心。
他几经犹豫，最终下定了决心，要搏这一场大富贵。
他等不及了，他已经是卢曼王国的中兴之主，将这个风雨飘摇的王国重新带回了正轨，乃至于走上了十年的强盛。他还年轻，他还能更进一步，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在自己仍旧精力充沛、风华正茂的时候，就完成心中最大的目标，为卢曼家族开创万世王朝，乃至于成为整个黑箭星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
然后……
就成这样了。
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励精图治，将国家带入强盛，加强中央集团，逐渐累积下来的资本，一朝丧尽。
他的一切野心、他的一切谋划、他的一切尊严，都被彻底打成了粉碎。
而这些，都要拜眼前这个在简易指挥所内，只是提了个板凳，随意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所赐。
顾航。
这个名字，他深深的记下了。
他现在，不要尊严了，不要雄心壮志了。
他就这样，当着一些特地被叫来的、还活着的卢曼王国高层，还有南边两位侯爵派来的使徒的面，赤裸上身、自我绑缚的跪在顾航面前，以最卑微的态度，诉说自己的罪状。
他能够察觉到，围观的这些人，神色各异。
心有戚戚者、觉得羞辱乃至于心有愤恨者、惶恐不安者、若有所思者……
但他管不上那么多了，他个人、他的家族、他的国家，这些都取决于顾航的一念之间而已。
他能做的，唯有祈求：
“……我愿意奉上整个卢曼王国，一切之财富、一切之领土、一切之臣民，向顾航总督祈求原谅。我条性命，也可作为赔偿交由给您。您若愿意，我可奉您为主，以余生为您效忠，牧守卢曼王国；您若不愿留我一命，那也可杀我，枭首挂于城头示众，卢曼家族的子孙绝不会怨恨，您可在余下人中挑选一位，替您管理这片国度……”
他的话语，已经说得极为卑微了，他也几乎做到了无条件投降。
他不敢谈任何条件，他只是希望在无条件投降之后，向顾航祈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哪怕活不成，退而求其次，保住卢曼家族也可。
说完这些后，他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他真的很用力，以至于头晕目眩，甚至地上的碎石还将他的头皮划破，有血迹从他磕头的地方，向四周蔓延开来。
能说的、能做的，都已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