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令台等人到的时候, 谢祯正好换完衣服,走出养心殿。
众人见谢祯出来,还穿着平民百姓的常服, 不由愣了下,跟着跪地行礼,谢祯对吴令台道:“爱卿殿中稍候, 恩禄,看座。”
说罢,谢祯带着一众太监离去, 留下恩禄引吴令台等人进殿。
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蒋星重,前往东厂的路上, 谢祯步子又大又快, 小太监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须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来到协和门外,谢祯屏退左右, 独自一人进了协和门。
蒋星重正在院中听小太监说今日早朝的事, 知道今日下朝晚了。当听到吴令台提出加派工商业赋税的时候,蒋星重着实愣了一瞬。
若是加派工商业赋税, 恐怕整个南直隶,以及各地的地方豪绅不会善罢甘休。蒋星重隐隐已经预见到接下来的时日, 朝中会是何等的腥风血雨。此法若想实施, 定时会阻碍重重。
也不知皇帝和言公子派去南直隶暗访的那些人都查到了些什么,至今也没个消息。
就在蒋星重担忧之际,她忽地听到东厂外传来熟悉的鸽哨声。蒋星重起身对王希音道:“厂公, 我去勇卫营瞧瞧。”
王希音自是知道蒋星重要去做什么, 和善地点点头, 随后便跟着和孔瑞等人聊起今日早朝的事。
蒋星重见众人都没不太理会她的事, 心下着实感慰,起身往东厂外走去。
出了东厂,蒋星重没见到人,便直接去了常见面的东华门附近的影壁处。
绕过影壁,蒋星重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而谢祯,正好也望着影壁她常来的那侧,等待着她。
蒋星重出现的这一瞬间,二人的目光便相接在一起。
二人皆是心头一紧,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还是谢祯率先反应过来,他转向蒋星重,笑道:“阿满,好久不见。”
听他开口说话,蒋星重这才找回一些往日相处时的自在,她笑着朝谢祯走过去,笑道:“是呀,这些时日,着实是有些忙。”
二人如常般在假山石上坐下,谢祯问道:“听说你这几日出宫了?可是家中有事?”
虽然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他还是想听听蒋星重本人怎么说?
蒋星重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点点头,道:“家里一些琐事。”其实告诉言公子也没什么,但蒋星重只要一想到前世居然跟这样的定过亲,她就觉得格外丢脸,仿佛是一个人生污点。还是不要跟言公子说得好,省得他一听自己跟这种打过交道,连自己的水平都拉低了。
见蒋星重不是太愿意说,谢祯便只好作罢,没有再追问。
蒋星重决定还是先跟言公子说正经事。毕竟,再大的事,也没有大昭的事要紧。
念及此,蒋星重看向谢祯,道:“言公子,我出宫之前,其实就想找你,但是忽然被家里事耽搁了一下,今日才挂上宫灯。”
见蒋星重神色认真,谢祯眼露好奇,看向蒋星重,关切问道:“可是有事?”
蒋星重微微低眉,沉思片刻,似是下定决心,随后再次抬眼看向谢祯,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道:“言公子,我不想造反了。”
谢祯衣袖下的手陡然攥紧,心中大喜过望。
可谢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他强撑着继续演下去,问道:“阿满,可否告知我为何?”
蒋星重眸中闪过一丝歉意,目光从谢祯面上移开,看向前方。这一刻,她那双眼睛,似是化作一汪深潭,变得深不见底。
蒋星重徐徐道:“造反也好,不造反也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昭。我曾以为,大昭之所以迎来亡国之殇,只因景宁帝不是个好皇帝。在进东厂之前,我一直这般以为。”
“可后来我进了东厂,真正接触到了朝政。我方才知晓先帝启用九千岁的真正原因,方才知晓,建安党人在朝中是何等模样。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朝堂。”
蒋星重眼底闪过一丝哀伤,她接着道:“朝堂,并不是景宁帝发号施令治理国家的地方,而是大昭多方势力博弈周旋的场所。有些事,并非景宁帝一人之过,更不是靠他一己之力就能得以改变。”
话及此处,蒋星重不由抿抿唇,眉眼微垂,似是微有哽咽,“从前你说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我还以为他是装的。可现在我知道了,他没有装腔作势,他是真的想改变大昭的现状,他很努力。”
“我理解了梦中景宁帝所有行为背后的真相。晋商叛国案,让我明白他不是因好大喜功才要收复辽东,而是同赵翰秋、卢捷等人商议后决定的破局之法,他只是没有想到晋商卖国。这样的事,谁能想到?便是在我梦中,直到土特部入关,都无人知晓晋商卖国数十载。”
“还有他后来朝令夕改,滥杀文武大臣。如今我也明白了,如此危局之下,他在用尽一切办法挽救大昭,可大厦将倾,无论他出台和更改多少政令,皆已无济于事,他只能不断地修补。造成朝令夕改的局面。”
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