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来到太和殿外, 百官已然齐聚。谢祯静静站在龙椅前,看着百官齐声行礼,他的目光自百官头顶扫过。眼前的场面是如此肃穆, 庄严,可无端便叫他觉得无比讽刺。
待百官行罢礼,谢祯缓缓开口道:“这一月来,风声鹤唳, 想来诸位爱卿,约莫已经听闻些许关于山西的事。”
众官员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听说了一些关于山西的事, 但只知道山西出了事, 具体是什么事, 却未能清晰了知。山西一直有来往的主要官员,这一月来却音信全无, 便是想问, 也无从问起。
且这一月来,早朝上的稀疏, 陛下像是在忙着什么事,无暇顾及早朝。
此刻听陛下主动提起, 众人也未敢多言, 骚乱片刻后,便又全部规矩站好, 静候谢祯接下来的话。
谢祯接着道:“先帝登基之初, 眼见土特部日益发展壮大,对我朝威胁渐重, 于是下旨关停互市, 欲借此遏制土特部, 令其发展受限。可前些时日,朝廷军清剿韩守业叛军,眼看功成之际,土特部却忽然出兵中卫,致使朝廷军,不得不将清剿流寇的部队,抽调至中卫抵抗外敌。”
谢祯隐去得知晋商卖国的真实原因,将获知此事的线索,归结至土特部出兵中卫一事。
谢祯望向百官的那双丹凤眼中,神色淡淡,瞧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他继续徐徐讲述道:“朕同兵部尚书商议此事时,朕隐隐觉出不对。为何土特部骚扰中卫的时机如此凑巧,就这般恰到好处地替韩守业争取来了喘息的机会。于是朕便命人暗中细查。”
说着,谢祯唇边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嗤笑道:“细查之下,竟发觉有人竟一直暗中为土特部提供我朝情报。”
话音落,百官哗然,一时议论声起,有惊诧的,有斥责的,有痛心的……
待百官再次安静下来后,谢祯这才继续道:“朕命人追查线索,这一追查之下,竟查到一桩牵涉范围极广的叛国大案!”
谢祯的语气逐渐有了情绪,层层拔起,最终重重落定在“叛国大案”四个字上。百官霎时被谢祯所言震慑,不知是震惊,还是惧怕于帝王的雷霆之怒,满朝文武,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风吹过旗帜的声音。
谢祯的神色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平静,只眸色依旧冷静,他厉声道:“山西晋商八大家为首,上下宗族、零商小贩、边境将士、当地官员……涉案共五千余人!”
话至此处,百官静静地看着谢祯,个个神色震惊,情绪紧绷。
谢祯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复又道:“晋商买通大同府知府,守卫边境的部分将士,在先帝禁止互市之后,依然同土特部暗中交易!出售粮草、茶盐、军火、情报……竟已是卖国数十载!”
话至此处,出身南直隶,家中同晋商有生意往来的部分官员,此刻已是唇色泛白,惊而发虚。
谢祯仿佛被气到难以言语,他嗤笑着缓缓点头,目光从百官面上扫过,语气无比嘲讽,道:“以我朝资源,供养土特,养肥了土特,养肥了自己。唯独深害我朝,险些陷入内忧外患的万劫不复之地!”
“晋商卖国数十载,如此叛国大案!”谢祯忽然拔高音量,抬手指向殿下百官,横扫而过,厉声道:“尔等竟无一人知晓!食朝廷俸禄,得百姓供养,尔等可对得起头顶的乌纱帽?”
话音落,百官齐齐跪地。一时之间,整个太和殿前,除了百官齐齐跪地的沉闷声响,没有多余的半点声音。
谢祯望着眼前的一幕,心间仿佛落下了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阴雨,只觉无比悲哀。如若没有阿满,晋商卖国,如此大案,竟是无人知晓,无人知晓啊……
如今他已基本还原阿满梦中的一切。
景宁元年,景宁帝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铲除九千岁,并与文官同仇敌忾,铲除阉党旧臣。
从此建安党人一家独大,一心一意为自己背后的势力谋福利,裹挟他取消工商业赋税。
可国内流寇未绝,流寇又勾结土特部相互配合。为了在此等内忧外患中破局,他与赵翰秋策划收复辽东一战。
但国库空虚,文官商人一毛不拔,为此,他不得不向农民百姓加收赋税,致使百姓生活愈发艰难,引起民怨。
他以为,只要收复辽东,重创土特,内忧外患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他便能腾出手来重整山河。
却不知晋商卖国数十载,他与赵翰秋等人对土特部的局势判断完全失误,土特部兵临顺天府城下,本就生活艰难的百姓,逼到绝处不得不揭竿而起,至此,大昭彻底走向无可挽回的衰落。
这便是阿满梦中所发生的事,如若未曾与阿满相识,一切都会如她梦中这般发生。
谢祯看着太和殿前跪了一地的百官,神色愈发嘲讽。在阿满的梦中,在他登基之初,他们一味只知清洗阉党旧臣。清洗阉党旧臣的目的达到之后,他们便一心一意为自己和身后的势力谋福利。
南直隶甚至一直和晋商做着生意,否则茶盐从何处而来?那么大批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