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娘子起来给公婆做早饭。
家里本来一天只吃两顿的,但为了给他们补补身体,早上还是单独给做一顿。
可她却发现柜子里的米没了。是哪个挨天杀的?连战亡补偿粮都偷!
她急的忙去叫二房起来追贼,可门一敲就开了。见里边空空的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娘子眼前一黑,实在不敢相信。
吴二郎就是不顾及她这个嫂子和侄子侄女,也该顾及自己的亲爹娘啊!
这时她还抱有侥幸,追出去村口张望。又问了一大早来这蹲着吹牛的几个大爷,都说没见过吴二郎一家。
所以这是半夜就跑了,哪还追得到?
陈娘子面如土色,她的身体本就没好,这下更是深受打击,雪上加霜。
但此时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这事不能叫爹娘知道了。
回到家,她哆嗦着腿坐到凳子上,喊了女儿过来低声嘱咐了一番。
吴大玲抿着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去到了隔壁。
听她支支吾吾的说完,宋娘子虽有疑惑却没有多问,取了五斤米给她。
直到陈娘子恢复了些力气亲自上门来,才知道原来是吴二郎一家拿了粮食跑了。
也顾不得别的,当即去厨房拿了家里的一半粮给对方。惹得陈娘子当场就要给她跪下。
宋娘子不敢受下,扶她起身,只说。
“大嫂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们两家本就是守望相助。更别说大娘还把我当亲闺女一般疼了。”
惹得陈娘子又是一阵哭。
其实她还是曾经那个软弱内向的她,之前只不过是为了家人强撑罢了。
后来的几天,陈娘子装作若无其事,可纸终究没能包住火。
葛大娘下不了床,吴二郎夫妻俩也不会进屋看她,但吴大爷还是经常出门的。
一次两次的陈娘子还能遮掩过去,可数天不见二房的任何人,这就不对了。
吴大爷冲去房间踢开门,里边东西没少太多,只是桌子上已堆了一层薄薄的灰。
“老吴,家…造,孽,啊!”他努力嘶吼出一句话,直愣愣的倒下。
“爹!”“阿爷!”
吴大爷一时之间急火攻心,就这么去了。
葛大娘听到外面异常的动静,努力地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却从床上摔了下来,头朝下活生生给憋死了。
等陈娘子和一双儿女还没从吴大爷的去世中回过神,又发现葛大娘也没了。这下才叫天崩地裂。
短短一个月内,吴家就连办三场丧事。
因为日子困难,客事没办,只给了几斤米请村里做了两副薄棺抬去山上简单下葬。
把老两口埋在吴大原的衣冠冢旁,陈娘子回去后就一病不起。
看着自从她病了后就常过来陪她说说话的宋娘子,陈娘子微动唇角,终究没说出那句代她照顾儿女来。
自己大概是不成了,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一双儿女。
但宋娘子还年轻,或许还能带着孩子改嫁,自己不能再麻烦对方了。
临终前,只把儿女叫到床前,饱含遗憾和歉意看着他们。
絮絮嘱咐后事,叫姐弟俩互相照顾,又叫多到隔壁帮忙。还有太多话没说完,可是……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后,陈娘子的意识消散。
帮忙处理完后事,宋娘子面对哭成泪人的两个孩子。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他们搬了东西过来家里。
吴三郎丈人一家办丧事时来了,按理来说姐弟俩该去投奔他三叔的,可宋娘子思考后还是没让去。
不是说齐家不同意,只是毕竟吴三郎是上门女婿,而且如今又不在家,实在不太好。
可叫两人单独在家是不成的,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一岁。尤其是大玲,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子,就非常危险。
所以只好让两人搬过来。
认真算起来,几人中除了宋娘子外都是小孩,所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米不够吃。宋娘子也时不时出门淘换些吃用回来。
可一个多月后外边却传来了消息,齐州被朝廷军围了。不同于之前的主动守关,这次是被动防守。
两个月后又听说蒋国公带着人突围防守较弱的居塘关挺进了齐州。
这个消息搞得人心惶惶,外边开始乱象凭生,仿佛要进行生命中最后的狂欢。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现在百姓可以自由出入齐州了,没人管。
村里慢慢地又饿死很多人,更多的选择趁乱逃出去。也有许多流民到处流窜,犯下不少命案。
宋娘子每日紧闭大门,听着外边逐渐增多的混乱声。看着家里为数不多的吃的,然后下定决心。
逃出去!如今只有逃出去才有活路。
自家的青砖大瓦房,在平常是好,可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如果外边人按耐不住要抢,第一时间遭殃的必然是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