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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大商,持刀斩天 第二十二章 察渊之色,慑渊之深

尾春时分天色变化无常。

原本晴朗的天空自傍晚时分便乌云郁结,终是在夜半时分,在王叔子干府中家眷多以安然睡下之时,阴冷的春雨裹着几许雪屑,悄然入梦。

府邸西苑当中有一小片竹林长势极佳,不出几年怕是要彻底填满庭院。

对此,曾有人提议,将其连根断绝以免长势过盛遮蔽阳光。

不料,却被王叔子干,以一句苍劲抱节,何错之有?直接拒绝。

故而,西苑书房得一雅号:抱节居。

不同于,就连那最不起眼的一丝细节,都透露出富丽堂皇的会客正厅,抱节居中的铺设却是格外朴素,既没有附庸风雅的琴瑟管弦,也没有价值连城的金石玉器。

屋内仅有一桌一椅几卷竹简之外,再无他物。

若是被寻常人等瞧见,定难相信,就是在这样一处朴素到显得寒酸,狭小到显得逼仄的书房当中,王叔子干默默敲定了无数无数家国大事重要决策。

其中自然也包括,去年那封拓印着当朝首相商容与王叔子干私人印章,最后寄到西秦雍州的密信。

长椅扶手呈垂拱式,因常年用手把玩抚摸,日积月累已有包浆,圆润的扶手上边覆了薄薄一层如同琉璃壳般的透明玉罩。

昏黄的灯光照在上边,反射出交替变换的光感,木质纹理迂回弯转如水面涌起层层涟漪。

而此刻,年老体衰的王叔子干,在送走前后两拨到访的客人之后,坐在那把长椅之上,准备会见今夜到访的最后一人。

淅淅雨幕,漫漫而来,落进西苑当中,只听穿林打叶之声不绝于耳。

昏黄的书房当中,王叔子干那双浑浊老眼半开半合,但常年习惯导致他下意识仍旧将右手放在垂拱扶手上边。

想起那封密信,自然就让他想起第二波到访的客人姬鲜。

起初,他还有些好奇,这姬鲜为什么要让随同自己而来的家将武吉在偏舍候命。

直到一番虚与委蛇的客套寒暄之后,姬鲜终于袒露今夜冒昧造访的缘由所在,并且有意无意将二人话题重心,从姬旦往自己身上引领之后,王叔子干终于恍然大悟。

干枯的手指终不似他年轻之时那般圆润饱满,病态的青气当中夹杂着些许灰黑色,指尖伴随着屋外沙沙雨声,轻轻敲击在玉罩上边不急不缓。

回想自己这漫长的一生,无论是看人鉴物,走眼的次数,那可是屈指可数。

可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在姬鲜身上的确有些打眼。

本以为是能够肝胆相照的兄弟,未曾料到却是一头伺机想要谋权篡位的毒狼。

这份惊喜确实足够出人意料。

姑且不谈,那胆敢将自己晾在一边,率着百余位士卒护着使团,雄赳赳气昂昂踏入朝歌城的姬旦。

就说这翻脸如翻书,趋炎附势对自己百般讨好,以至于乍看之下让人难免轻视一眼的姬鲜,在今夜仔细瞧来都如此心思叵测极为“内秀”!

居然想借我之手,将自己四弟姬旦无论死活,势必都要留在朝歌······

哼哼!

眼光远比姬鲜长远的王叔子干,却直接将视线遥遥放在西秦雍州整个姬氏部族的身上。

纵使老谋深算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姬家仿佛就如同那荒原之上的野草般,有着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无论镰刀如何锋利,无论大火如何猛烈,可只需要一场小雨,一股春风。

茂盛而又翠绿的野草,总能重新出现在这一片狼藉的荒原之上。

令人格外头疼!

父死子幼,旁系夺权,朝歌王族,冷眼观望。

在内忧外患这样一种险恶处境之下,不光守住了祖宗的基业,甚至犹有余力向外扩张。

而今整座西秦雍州的规模、实力、底蕴更是远胜从前。

啧啧,这姬厉生了一个好儿子。

而姬昌也从祖辈身上继承了这高贵的血脉。

生下的这两个儿子,一个个都了不得啊!

指尖的律动随门外的传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王叔子干意味深长的感慨一句:除草还是要除根啊!

————————————

步入西苑大门,绕过沙沙作响的竹林,一前一后一重一轻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长廊之上回响而来.

走在前方脚步略重之人乃是当今府邸总管事老魏。

此二人一仆一主,相伴几十年光景,早有默契在心。

或许在外人眼中,夜深人静之时,行走脚步沉重,多有冒失乃至冒犯之意,

但对于王叔子干来说,这是老魏在无形当中提醒有客将至,免得自己显露疲态被人瞧出破绽。

至于跟在老魏身后脚步轻缓之人,大抵就是今晚最一波访客。

碍于上下尊卑身份悬殊,做起事来畏手畏脚,就连这步伐也是刻意轻之又轻,生怕冲撞了府邸的规矩,惹恼了居住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