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踏入芸香府已是戌时。
门口的仙鹿在月光下皮肤水滑油亮,看见灵芸回来,温柔地歪着脑袋蹭她。
灵芸喂它吃了几根东吾山带回来的仙草。
她轻轻抚摸着仙鹿的背,心思却在别处。
她隐隐地有种感觉,芍药副宫主究竟想做什么,也许从今天开始,会渐渐露出些眉目了。
如同一副幽深莫测的水墨丹青,落下了第一道墨色。
朝颜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灵芸笑道:“这么夜了,你怎的还不歇息?”
“你第一次离开芸香府这么久,府中除了仙娥们,就只有我一个,有点不习惯呢。”
灵芸进了院子,取出东吾山带回来的手信给朝颜。
园中的石桌上,很快摆满了鲜果茶和各色点心果子。
灵芸却无心品尝。
夜色冷清,院中的梨花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
繁花满眼,却显得寥落。
朝颜轻声道:“今天仙子们都在议论,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风吹过,一片花瓣从朝颜脚边翻飞而起。
百花宫中处处是花瓣,去到哪儿总会踩到几片。
灵芸不经意伸出指尖地将花瓣拾起,那花瓣硕大柔软,她借着月光随意看了一眼。
竟是芍药花瓣。
她一怔。芍药眼下并不当季,芍药副宫主亦未在聚芳园和含香殿中布芍药花。
难道朝颜刚去了芍药府或牡丹府?只有这两府可能有芍药花。
朝颜神情极不自然,道:“我今儿在花容坊做口脂和香膏,恰好芍药副宫主放了些花瓣在那儿做香膏,或是不小心粘在衣裳上带出来了。
说着默默将灵芸指尖的芍药花瓣拿过去收了。
更深露重的夜色里,朝颜的小脸似乎又小了一圈。
灵芸心头涌起不安。
回忆起来,从朝颜惊蛰节气去扫花冢回来开始,她的神情就不对,时不时有惊惧之态,
时常很晚才回来,每回都是说自己作工慢,拖延了。
朝颜修为平平,胆子小,对于存心欺负和使唤她的神仙,她比蜡梅好拿捏得多。
是自己大意了。
灵芸握起朝颜的手,道:“你不必瞒我,若是芍药副宫主让你去挨更抵夜地替她作工,有意为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连梨花仙子都被芍药副宫主使唤得叫苦不迭,何况朝颜。
朝颜眼圈微微一红。
灵芸对自己的猜想更深信不疑。
朝颜低了头,没有与她对视,道:“左不过是听吩咐做些事。既来了仙宫,我便……听天由命了。”
灵芸道:“什么听天由命?你若回回听话,人家只当是理所当然,再不说是你的好处。哪天你若少做些,或是做得慢些迟些,反成了你的错处。”
朝颜默默许久,也不说什么,只含泪点点头。
灵芸忽而想起什么,道:“告诉你一件好事。惊蛰节气时,我从崆峒山采回了瑞圣花献给神后娘娘,可得娘娘一个恩典。只是先有玄青殿下受伤,后来又忙着观花大会和东吾山梨树等诸事。牡丹宫主说今儿已收到凤泽宫传讯,神后娘娘答应了我请求的恩典,你今后再不必去扫花冢了。”
朝颜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双手抓紧了薄薄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