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进入祁里长家,沈小叶从人群的空隙之间,看见陆观把一张张契书与村民的核对之后,投入到火堆之中。
随着一张张纸契的焚毁,现场不断的叫好声中,夹杂了女人的哭泣。
几年来,压在她们身上心上的千斤重,此刻终于没了。
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又小心翼翼的赶织万家的布,总算可以随自己的体力织些布挣钱。
挤进前面,沈小叶更是看见之前见到的,身着富贵的人和另一个穿着杭绸的人跪在一旁,并拿着帐本和一袋铜钱给一家家发钱。
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坐在主位冷冷的盯着他们唱名发还。
辛老太太轻叹:“她们以后能挺直腰杆,再不必被家人埋怨。
你不知,万庄头挑剩下的布,她们拿去县城没有人会收的,而那个来收的布商,你定的中品细布,他给压到一钱一二分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死命压到一钱一匹。一斤棉绒三十多文,按三斤棉织一匹布需要交一钱押金,纺线织好再一钱卖出去,白忙活。”
“按中品粗布价收?这么低?”沈小叶把中品细布的收购价格定为一钱五分,和上等粗布定的一样,因为这两者在市面上的卖价基本持平。
偶尔,上等粗布与中等细布还略高那么一点点。
目前为止,她不收下品,就连中品粗布也基本上只染不收,毕竟上中品粗布只一文之差,买的人几乎都会选上品。
“就是这么低,商家说他收的上等松江白棉布也不过一钱五分一匹,真假我不知,但我见过的松冮布,最长的一匹都比咱们织的布短八尺,也窄了好几寸。
就算他说的真,但你想想看,快一丈的布可以少用多少棉线,而且布料越细越轻薄,棉线劈的股就越多,用料少价格低不是应该的吗?
可实际上县城布庄里,他们卖的老贵。”辛老太太纺了一辈子的线,能不知道这里的道道。
南方棉花产量高,价格比北方低的多,布便宜是事实,所以沈小叶颇为认同的点头:“您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粗布重。”
一老一少也不嫌天热,边看边热闹边贴近脑袋交换看法。
另一头,陆观早看到他们进来,只略微对沈长岁点个头后,加快了动作。
在烧完所有契书之后,他当即请祁里长给带路到附近另几个村去,离开之前,他只和沈长岁互相交谈几句。
沈小叶大概听到他说田庄上有不少本色棉布,想让舅舅收了。
沈长岁自然不会拒绝,答应明天上午去收。
沈小叶这边跟着大伙一起追出门,看到两个犯事的人又被绑在马上,随着马匹的加快前行,他们不得不跑起来追,身上的肥肉颤的让人发笑。
她热闹看完后想离开,却不料几个妇人眼疾脚快来到跟前,还想把布卖给她,“沈小姑娘,我们现在把布拿去,你再挑一挑。”
就是之前反悔不卖给沈小叶的那几人,现在发现布商只补以前的价却不再收布,又要反悔卖布了。
辛老太太满脸的不高兴,可并没有替她做决定。
但沈小叶依然笑盈盈的说:“不好意思啊婶子们,刚刚收下那么多,我带的银钱花完了。
若你们信的过我,先打了条画了签把布放下,明天我……”
“算了,下次再说吧。”打头的妇人转身就走,她可再不敢乱签什么契什么条的了。
另外几个犹豫了那么几息,又求告一会儿见沈小叶只说钱不够,也就慢慢散去了。
辛老太太摇摇头,“以后她们上县城去,应该可以卖的掉,不过是出门少见识少。
但,她们定然会发现,没有你给的价格高。”
“哈哈哈,老太太这是拐着弯的在夸我。”沈小叶很高兴认识她,两人聊的投契,满载而归时还得了老太太一坛醉虾。
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但老太太却说:“咱这儿河多最不缺这个,你要过意不过,下次再来的时候,多给我家几个女娃捎些别致的头花,她们高兴我就高兴。”
“绝对没问题,我还有很多颜色的帕子,也拿来给她们玩。”这时代一方大大的帕子,有时可以扎在头上做装饰的布巾使用,沈小叶试验各种颜色时,扎染出不少造型,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她也能察觉到老太太的意思,交好舅舅这个年少的童生。
只能说,辛老太太眼光好,自家舅舅必然能在科举上有建树的。
且不提他们夜宿辛老九家被热情招待,单道次日一早,在辛大叔帮忙下又雇了船直接开到桐村。
不过今天,甥舅三人没有让辛老九再陪着,不可耽误别人的工时。
沈小叶环顾周遭的棉田,依然发现不少人在田间捉虫,“昨晚上听九婶子说,这片棉花地种了好几年。
今天看来,明年能不能再种还不一定。”
“病虫害不打紧,关健是常期种在一处容易土质板结。”沈长岁还蹲在地头,抓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