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愣的喝着清水,那人还是看着自己的断手在发呆。
张冲只是看一眼那腐臭发黑的胳膊,就知道这军士的伤口已经发炎。他扶着这人,强笑到:
“你还记得我吗?”
张冲的问话将这军士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眼张冲,终于是想起来了:
“知道的,是贵人来的,咱还能留在军中,都亏你呢。”
张冲边上的那些横撞将们听这话就觉得是怨怼嘲讽之情,张嘴就要呵斥。但看到这军士的惨重,终究是没张出口。
而张冲却并不觉得这是嘲讽,他颇为自责道:
“你怨不怨我呀,不是我的话,伱也不会伤成这样。”
那军士惨笑道:
“咱有什么怨不怨的,这就是咱的命。将军你不也是给咱机会拿着盘缠回乡嘛,但咱过不了心里那坎。凭啥咱同社的三个一起出去的,最后就回去我一个人呀。咱丢不起这个人的嘛。”
然后军士就举着自己的断手,略带恐慌又带着几分无助道:
“就是咱是废人了,没有手还怎么开田呀。王上发给咱家的地,还要我回去开呢。”
这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冲的泪就流了下来了。
张冲眼睛尖,早看到在此人不远处有两具尸体,那臂肩上的里社名正和眼前的这名军士一样,也就是说和此人同出里社的两人已经战死了。
再听到,此人说着,三人同出里社,自己一个人回去丢人,张冲哪还忍得住泪水。
他的脑海里,突然想着一句话,“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他张冲虽然不是武皇,但也是影响万千人命运的王者,就比如现在他的一个决定就影响着这士卒同社三人的命运。
虽然张冲有自己的视野和自信,认为自己做得是对的,但这一切依旧让张冲深思要慎厥身,修思永,不轻民事惟难。
张冲最后对这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军士道:
“咱叫马虎子,后面入营的时候,伍长嫌咱名字不好听,就给改了叫马贵。”
张冲对马贵道:
“你放心,分给你家的地就一定会有人帮你开的。你现在没手了,但还有另一只手,只要努力,照样还能过活。”
见马贵对自己的话不信,张冲补充了一句:
“马贵,咱叫张冲,就是你说的王上,咱说你有用你就有用。你信不信我?”
果然,当听到这话的时候,马贵的眼神放出了光,他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你,你,真的是王上呀。呜呜呜,可好了,咱得要和六子他们说说,告诉他们咱也是见过王上的人,这下子非得让他们奉承着咱。”
见马贵恢复着信心,张冲问了句:
“现在你这伤有点重,但还有得救,后面医匠会将你整条胳膊都切掉,就看你能不能扛过去了。”
那马贵一听要切掉整条胳膊就慌了,死活说着些自己还想要胳膊,他还没找媳妇。
张冲激他:
“断了胳膊就找不到媳妇?你是我张冲的兵,要对自己有信心。”
最后马贵在张冲的“威吓”下,捡起信心,被担架拖着就去后面做手术。
也不知道这马贵能不能挺过去。
想到了这里,张冲突然对边上的李恒道:
“你让医匠营的那些大将去试试柳树皮,用煮柳树皮的汁水涂抹伤兵的伤口,看能不能消炎。”
炎症这个概念,张冲教过这些人,他们能懂。
李恒自随张冲到战场后就一直发愣,突然听到张冲喊他,忙应了一句,然后就要上前。
但不知道是不是腿软的原因,一脚就踩在了一具汉军的尸体上。那尸体从肚子上的创口处流了一地的下水,李恒直接踩上去,一下子就滑倒了。
滑倒了后,李恒双手撑地就要起来,手又撑到一个头颅上。
这头颅被利器从脖子上切下,滚落在地,然后估计又被战马践踏过,完全看不出形状了,只是一堆裹着肉泥和脑浆的团状物。
感受着黏糊湿稠的触感,再看着那满地的内脏残肢,李恒终于绷不住了,就当着张冲的面前呕吐了起来。
张冲见李恒这个样子,知道是传不了令了,就又喊了一个幕僚去。
张冲并没有责怪李恒,但在心中已经决定将身边的这些幕僚书记陆续外放,去办一点实务,这才能培养。
然后张冲就带着将吏们去一边的伤兵营,他并不需要具体做些什么,但只要他在这里,资源就会往这里倾斜,没有人会懈怠。
而有了大本营的中军的支援,对战场的打扫和救护就越发快了。
还是和过去一样,泰山军的尸体会集中摆放到一起,汉军的尸体则会堆进坑里,集中掩埋。
辎重营的牛车也被集中使用,用来运输着伤员。
具体的安排是这样的,重伤的集中留在原地救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