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冲过去:“你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干脏事!你踏马污蔑谁呢?!你——”
“…好了。”
别枝气短地反复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最后深吸了口气,“之后再说、乌楚在哪?”
有人指天台的门。
刘浩昌脸色难看:“别枝,你上去以后,一定要安抚住她的情绪,那个女生她现在很激动,除了你谁也不见,我们一露面她就要往外跳,你——”
“我知道。”
别枝再次深呼吸,试图压下那种眩晕感:“知道是什么事情刺激到她了吗?”
“不清楚!没人知道啊!”
“报警了吗?”
“早就报了,但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消防车才刚到校外——”
“好,我进去,我来。”别枝按下众人,她深吸了口气,整理跑得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必须平稳。
只有一个平静、成熟的成年人,才是乌楚此时此刻能够信任和依赖的对象,她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比她都虚弱、崩溃。
几十秒后。
别枝推开了天台的门,一步踏进了金纱漫天的黄昏。
实验楼的天台是最后一道施工程序,防护栏还没有安装好,底座低矮,只比地面高出十公分左右。
而乌楚,她就坐在还没有来得及安完防护栏的一截底座旁,双腿空悬在外。
没来得及清扫的工业粉尘和杂物堆积在旁。
别枝想起了她前夜高烧的梦。
这一幕真是该死的熟悉,但当初她只是在二楼,窗户,摔下去最严重是骨折,而现在……
她望了一眼腿边没加防护栏的楼外。
……五层。
看一眼都叫此刻的她头晕目眩。
摔下去够内脏四分五裂了。
“——谁?!”
天台边的女孩受惊似的,猝然回身,苍白的脸上是被惊恐放大的眼。
“乌楚,是我,”别枝一秒定神,“你让人找我来,所以我来了。”
“别老师……”
女生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落下去。
到此刻,即便是黄昏里天光昏昧,别枝也看得清楚,女孩身上的衣服破旧,又蹭满了灰尘,像是在什么污泥堆里滚过。
“你别!别过来!”乌楚似乎是察觉她到了太近的距离,忽然又紧绷起来,身体在天台边摇摇欲坠,“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好,老师不过去,老师就在这儿。”
别枝抬手,试图安抚她情绪,同时放慢脚步,让她清晰看见自己一点点停下来。
她转换措辞。
“我就在这儿,乌楚,你有什么话,全都可以告诉我。我跟你说过的,对吗?”
“对,你说过……”乌楚眼圈再次红起来,“你让我给你发信息,我一直没发……不、不是为了省钱,我都打算发给你了……可是手机,手机被摔了……他们说它是破烂……”
别枝一窒。
“那是我家花了好多……好多钱买的……”乌楚抽泣着,“我不敢跟我爸说,他一定会打死我的……对不起老师,我骗你了,我没钱还你……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是我连电话都没有,对不起……”
乌楚一声声的道歉叫别枝心口梗闷。
那种窒息感愈发翻涌上来,像是深海,呛人的水要溺过她口鼻。
别枝慢慢蹲下身:“乌楚,你听老师说,没关系,真的。”
“老师,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的啊?”乌楚哭得红肿的眼睛转过来,看着她,泪水满涨,坠下,“为什么他们都能活得很好,活得很幸福,为什么只有我……只有我这样……我好难受啊,人为什么要活着啊……活着好累、太累了,我一个人坚持不下去了……”
别枝停在那儿。
泪意上涌。
她曾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活得幸福、自在,为什么偏偏是她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可是命运从来不回答任何人。
“乌楚,你听老师说,老师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乌楚抽泣着,擦泪看她。
“你今年18周岁,对不对?”
“嗯……”
“老师我跟你这么大的那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月份吧,”别枝轻吸了下鼻子,压下泪意,勉力笑起来,“那年我收到了医院的确诊单,它告诉我,说我确诊了遗传性卵巢癌。”
“——”
乌楚惊骇地抬眼。
“我的外婆是死于这个病,去世很早,我没有见过她,我的妈妈也是这个病,遗传性的,”别枝轻声说,“她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我爸爸了,她也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变基因,她告诉了他,但他很可怜她,所以他们相爱,结婚,还想要一个孩子,即便害怕,她还是没有提前做切除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