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川又给了她一把糖纸花花绿绿的糖,在她开心地将糖放进随身的绿色斜挎包里,才不动声色地接着说:“有关周北辰的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陆央吃着甜丝丝的糖果,乌黑水润的眼睛望着他,好像在问什么事。
周廷川说:“周北辰的性子有些骄纵,在家里有些被惯坏了,不爱干活儿,之前还让你帮过他,对不对?”
陆央点点头。
“家里也一直想让他吃吃苦改改坏毛病,我会盯着他的,所以他最近可能都不太有时间来找你了。”周廷川说着,目光落在她面上,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央愣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周北辰不来找她那可太好了,他的确挺欠教训的。
不过,面上她没露出什么欣喜的神色,而是迟疑了一会儿,说:“既然是你们家里的决定,那我当然没有意见。”
周廷川都有些意外陆央这么轻易答应了,一般恋人被外力原因分开不能见面的话,多少是会有些不满、怨怼情绪的。
但陆央望着他的眼神还是那么亲近,好像很信任他似的,乖得让人很想摸摸她的头。
这时,陆山已经背着一背篓的白菜从地里回来,看见了妹妹,忙招手叫了她。
陆央就看向周廷川:“那我先回家了……”说着,她似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他的名字,“廷川。”
她记得他在知青院里的舍友是这样叫他的。
她说完,就心满意足地揣着一堆糖果跟大哥回家了。
周廷川还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她叫他的名字,心里就好像是被羽毛拂过了心尖似的酥酥麻麻的。
他真是越来越喜欢陆央了,连她普普通通地叫一声他的名字都觉得心动不已,觉得她特别可爱,让人很想听她再多叫几声。
他对于这场谈话的结果是很满意的,陆央这边是不会主动去找周北辰了。
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管住周北辰就可以了,纵然他是有私心,但周北辰的父母来信时,也的确要他好好管教侄子,改了他那一身骄奢怠惰的坏毛病。
至于他和陆央见不到面感情淡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本来就迟早要分手的,他这也算是帮他们及时止损了。
*
陆山也听见了妹妹叫了周知青的名字,见陆央走过来,神色间就有些不赞同:“央央,你怎么能叫人名字,太不尊重长辈了。”
看陆山这憨厚严肃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口中的长辈已经七老八十了。
陆山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老实人,既然妹妹和人侄子处对象,那周廷川就是长辈,就要尊敬。
陆央就有些体会到周廷川为什么不想被她叫小叔的心情了,本来挺年轻的,活生生被叫得有种老了的感觉。
她刚拿了人家的糖,自然帮着人说话:“大哥,廷川才二十岁,比你还小几岁呢,他不喜欢被人当长辈,喜欢别人拿他当朋友,不然交不到同龄朋友,他也会孤单的。”
“是这样吗?”陆山一愣,好像也有道理,妹妹要是叫他叔叔,他也不乐意,他就理解地说,“那我以后也叫他名字,和他交朋友。”
陆央赞同地点点头,就是这样,不然周廷川那么多零食都没朋友分享的话,得多孤单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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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这个月里,周北辰过得简直是苦不堪言四个字都形容不了的苦。
家里人想管他时狠不下心,可小叔好像天生冷心冷肺对他特别能狠下心,这回还没他妈救他了。
小叔竟然把军队里那一套严苛管理用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管得很紧。
他忍不住去县城给他妈发电报诉苦,结果他妈让他听小叔的,因为这是他们全家人的意思,都觉得他需要好好管教,甚至还把给他每个月的钱粮给断了。
这样一来,他想要买点儿什么都还得伸手朝小叔要,更受制于人了。
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偷懒,拿利益诱惑别的知青或者村民帮他干活儿、洗衣服之类的。
他只能自己苦兮兮地去河边洗衣服,刚开始没经验,衣服都飘走了好几件。
这也就算了,小叔还对他的个人住宿环境也有要求,干完活儿都很累了,他还得打扫卫生,衣服袜子都不能乱扔,就连被子都他妈的必须叠成豆腐块儿!
周北辰敢怒不敢言,除此以外,小叔还对他进行了思想教育,平时看着冷冰冰的人,教育起他来比他爹都能长篇大论,还扔给了他一本思想品德书,让他背上面的思想。
所以,在别人结束一天的劳动,在宿舍插科打诨的时候,他打着手电筒趴在床头看思想品德书,心里苦得都想哭了。
黑色的字在白色的手电筒有光照耀下,却是越看越红。
一颗红心向祖国,搞得他都有种他真是来乡下建设农村的高尚觉悟了。
这么过了一个月,他几乎都要被洗脑了,满脑子的伟光正思想,要多清心寡欲有多清心寡欲,都快成为知青队里的劳动标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