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时间不长, 却也足够看明白许多事,从餐厅出来时,许医生神色黯然不少。
阿同拿着自己的装衣服篮球的拎袋, 里头还有欣食记的拿破仑蛋糕,他兴高采烈拿出一个带logo的小盒子递给许医生, 说:“许医生,这是润宜给你的。”
许医生接过, 笑也勉强。
再没上次在欣食记店里从阿同手上接过同样一块蛋糕, 阿同告诉他“许医生,这是润宜特意说给你买的”那种暗自欣喜。
原来那只是单纯的感谢。
与他自己脑补的诸多情愫,毫不相干。
相识已久, 他一直以为傅润宜话少内向,所以情感方面含蓄收敛一些也不奇怪,加之他也不大欣赏过分游刃有余的女性, 女生保守有保守的好,发乎情止乎礼是他认可的男女之间的传统相处模式, 傅润宜安静得很合人心意,连被动时的慌乱都因此可被解读为一种羞赧。
到今天, 他才仿佛第一次认识傅润宜。
原来她并非含蓄内向, 她跟阿同几乎没两样, 喜欢谁,连吃饭都要一直看着人家,一眼接一眼,明晃晃,亮晶晶, 饭都能吃腻, 但人看不腻。
也完全不管这桌上还有其他人。
天色还有余亮, 几人道过别,许医生开车送阿同回家。
车子远去,傅润宜收回目光。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长长的硬纸袋,是套餐里赠送的白葡萄酒,因为开车没人喝,餐厅帮忙包起来,好让客人带走。
傅润宜望了望四周,垂下的手指不自控地磨着粗糙的拎绳,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像自然的随口一提,她跟原惟提议:“这边有条海上栈道,风景不错,要不要去散步?”
察觉原惟好像在看自己,傅润宜不得不将刻意停在别处的视线挪回,对上原惟的眼睛。
原惟的目光平淡,却很有穿透力。
“你是真想散步,还是别的?”
小心思被戳破,傅润宜微怔。
她对散步兴趣不大,别的……的确不想那么快和原惟分开。
就在她思考如何回答时,原惟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的衣服是不是还在你家?”
傅润宜点头,“嗯”了一声。
原惟稍稍凑近,看着傅润宜,表示疑惑:“你帮阿同收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有帮我收?”
傅润宜脖颈微微朝后缩了一点,低声回道:“……我忘了。”
她觉得自己在原惟面前,仿佛真的是一块玻璃,无论怎么忸怩地隐藏掩饰自己,都依然是一览无遗的状态。
原惟好像笑了一下,但淹润的黄昏漫下来,隔着大概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那笑,短促似烟花呲溢的一抹暖芒,傅润宜看得不真切,只听见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忘了?”
然后停了两秒说,“那刚好,不用散步了,回你家吧。”
傅润宜还没反应过来,原惟已经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
“我来拿吧。”
傅润宜顿了下,觉得手上只装了一瓶酒的袋子并不重,但她还是照原惟说的话做,把袋子递上去。
而原惟的动作利落又自然,一手接过拎绳,另一手接过傅润宜空下的掌心,带着傅润宜往旁边的停车场走去,话音紧随其后:“我车停哪儿了?你还记得吗?”
傅润宜看着被原惟牵住的手,眨了几下眼,像在确定此刻的真实性,脚步匆匆跟着对方,听到原惟的问题,她想都没想,用另一只手朝东南方向一指。
“停在那边,在一辆红色的车旁边。”
原惟偏头睇看她。
这次原惟脸上的笑容傅润宜看清了,浅浅的,似呵出的一口热气,熨帖又撩人。
“现在记性好了?”
傅润宜的面颊慢慢浮起薄热,想了想,还是点头:“嗯。”
她也不那么笨的,知道自己许多次在原惟面前都没有很好的表现,这次眼睫颤了几下,自己说:“……我是不是很有幽默感?”
原惟几乎有些乐不可支了,牵着她的手,一直挂着笑,说:“你是挺有的。”
车子从停车场驶离。
原惟握着方向盘,开了几分钟,发现副驾驶的人好似有些不对劲,傅润宜闷闷不乐,像揣着心事在发呆。
原惟顺她视线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正是傅润宜刚刚提及的海边栈道。风景不错,散步的人也不少。
“你真想散步?”
傅润宜回神否定:“不是,不是想散步。”随后声音渐小,“就是你说的‘别的’……”
“什么‘别的’?”
听原惟明知故问,傅润宜底气不足地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她规矩地坐在副驾驶,吹着一阵阵灌进来的入夜风,发丝密密乱乱地飞舞着,又轻轻的,慢慢的,从刚才那鼓腮瞪去的一眼里,觉出一点儿撒娇的意思。
她听到原惟的声音说:“车窗开那么大。”接着耳旁边的深色玻璃几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