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风风火火地进了蒲园。
蒲园在内外院之间,原本是打算当做宴客的大堂专门辟出来的,但这几年黄承彦离群索居往来不便,与好友多是书信交往,院子就空了下来,被黄月英拿来做它用。
被黄月英召集造纸的众人见小主人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纷纷下跪行礼。
黄月英赶紧拉起了离她最近的人:“都起来都起来!作个揖就好了,千万别下跪!”
作为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她真受不了这些,见人陆陆续续都站起来了,她才左左右右地看:
“菖蒲说有成果了,是造出能写字的纸了吗?”
黄义远远跟上来看见的就是女郎探头探脑的样子,突然也觉得郎君的担忧还是有道理的。
“女郎!”
而这时,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子从后厅匆匆赶来,圆脸杏眼,非常喜庆,身材和面庞有种不相符的幽默。
菖蒲手里拿着浅黄色的东西,直直地跑上前。也没行礼,便蹲下身来捧着这一沓纸奉到黄月英面前。
黄月英接过来:“这是都裁好了?”
“墨和笔呢?我写来试试。”
众人都等待着,这其实不是蒲园第一回出纸了,但女郎试过几次总不满意,几个月来这样调那样改,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行。
蒲园一张早备好的案几上,黄月英挥笔写下四个大字——
优势在我。
墨不晕不跑,又层次分明,黄月英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众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成了!?”
“成了?”“成了!”“太好了!”蒲园众人都欢呼起来。
黄月英转头看见了黄义,噔噔噔跑到黄义面前:“义叔,你看。”
黄义赶紧行礼:“女郎。”
黄月英:“义叔,你去把这个拿给我阿父,怎么用定不用人教,他必然一见便知。这纸,好书写又易得,叫阿父品鉴。”
黄义早看见了院内发生的一切,一见纸张确实可用,二见女郎惦记着郎君自然高兴,这时早已忘了刚才对女郎种种行状不妥的担忧,也记不得要去郎君处“告状”的心路了,连连应诺,高高兴兴地去寻郎君了。
“真叫她搞出来了?”
黄承彦看到黄义拿来的东西吃惊不已,这原来是打算哄她玩的。
给她人给她地方,又派人送来石灰,是见她整日除了读书一直郁郁不乐。
要说她是不喜欢读书,但偏偏她认字极快,读书也不是强行硬记,问她读了什么也总能说道个一二三四。
除了写字总是不顺利——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得的握笔习惯,发力都用不对。
但她又天天练日日写,似非要跟自己较这个劲儿似的。他自己妻子早逝,女儿从小便少了母亲陪伴,女孩子他又不算太懂,而他自己……
黄承彦回想自己幼时,不由哼笑一声,他年少时读《周髀》和女儿如今简直是一模一样。
便由她折腾吧,总算有些活力,况且读书不是死读,天地外物之间自有其规律,也是要自己体会的,却没想到真让她弄出东西来了。
“拿来我试试。”
黄父从案几上取了笔,将纸铺开在桌面上,挥笔如龙,写下——
“格物致知”
确实可用,墨迹清晰,浓淡相益,不走墨不晕色。
“不错不错!”黄承彦抬眼问黄义:“月英说,这纸原料易得,并不昂贵,可是真的?”
黄义答:“回郎君,树皮竹皮自然廉价,只是石灰难得。虽用料不多,但有价也不好买。”
但他口锋一转,还要为女郎说一说话:
“女郎年幼,不知世情,石灰用量颇少,说廉价也不为过······”
黄父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石灰乃是修筑城防的原料,轻易人家上哪里去寻得,由此不知这纸的难得也是情有可原。
但她却知道石灰,书房内的书他皆读过,都记载了什么他自然清楚,黄承彦突然笑了笑:
“你去蒲园问问,这纸有多少,可否匀出一些来给她老父走礼送亲友?”
黄义应诺,正打算再走一趟,便见郎君抬了抬手,道:
“那石灰,以后除了县里要修筑工事还往外出,别处且都先停了······瞧你家女郎的样子,这纸以后可不止这些分量······”
黄月英发现她低估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在有效的信息交流和充分的组织下,输出成果并没有想像中困难,她还以为搞出品质达标的纸怎么也要以年计呢。
预料外的进展当然让人开心,黄月英趴在蒲园的桌子上开始用纸画枇杷。可以晕出层次的纸不仅可以用来书写,水墨画讲究的就是一个浓淡分明,她当年美术课最开心的就是上国画课画枇杷了。
黄月英在这边一边画一边觉得,这个纸可真是能有大用途。
在书写功能上,它的轻便对竹简的替代性,已经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