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草垫似乎有小虫子在爬行,鼻尖嗅到夹杂着鱼腥、土腥和动物粪便发酵而成的让人作呕的气味。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水声敲打在陶土上的声音,隐约盖过了远方的吆喝声。
这里是哪里?
千代不知道。
她醒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因为屋内简陋得连个钟表都没有,并不能判断苏醒的时间。可能是一分钟?十分钟?又或者半个小时。
她一点都不想动弹。
身上的乏力感让她感到无比厌倦,又因为身处陌生的环境,根本无法睡着。
她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但却全无来到这个奇怪地方的记忆。自然是奇怪的,她所见过的,即使是在电视或者书上看到的最简陋的房子,都比这个地方要好。
那么问题了,那个国家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吗?即便是在山区里,也不该还用茅草和草泥建房的,她甚至看到了泥土剥落的墙壁露出的竹竿。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涌现,疲累的大脑却无法很好的分析。千代躺在的草垫上,只感觉到有蚂蚁之类的东西在身上爬行。
她无心去管这点卫生问题,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直到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是一个苍老的男声和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声,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
“你可真是捡了个麻烦,草女。你也看到了,村里没有吃的养活一个外人。”
“可是村长……”
“好不容易熬过了干旱,又下了这么多天雨,又被浪人抢走了大半的粮食,村头的三太郎家已经饿死了两个娃娃,其他家也……”
老人的声音越发忧愁:“你不该把她捡回来。”
“可她是一位姬君。村长您也看到了,她和我们不一样,虽然穿得奇怪,但那布料柔软得就像是仙女织出来的羽衣,她的皮肤也是,那么白嫩,手上一个茧都没有,还戴着一看就不凡的首饰。她肯定是一位姬君,等她家人找到了她,我们村会得到赏赐,我们只要讨好她,她会愿意派人赶走山里的忍者。”
女人声音很小,怯懦的说着,但她的话应该有起到作用,村长没有再开口,只是保持沉默。
末了,听到村长的叹息声:“也就只能这么想了,那帮该死的忍者……”
在提到‘忍者’的时候,似乎是勾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那个语气夹带着让人心惊的仇恨和矛盾的恐惧。
千代:“……”
她缓缓的扭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又慢腾腾的坐起身来,扬起沙哑的嗓音道:“谁在外面?无礼之徒,还不进来!”
语气中的强势和冷厉,就像是一把钢刀斩断了那些低语。
粗糙的用一些竹子藤条绑制而成的竹门,被从外面缓缓打开,一名满脸皱褶皮肤黝黑的白发中年人和一名同样皮肤粗糙穿着褴褛和服的女人,背对着光站在那里。
千代判断错了,村长并非是老人,而是一个被岁月折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中年人。
刚才还强硬的村长,此时脸上却是难掩畏惧和讨好,甚至不敢直视千代的眼睛,他身后的草女更是头都不敢抬,脸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
千代模仿记忆里在电视看到的古代贵女颐指气使的语气和话语,似乎是真的震住了这两人。
即便假扮贵女的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只有她一人,而且脸色苍白看起来无比虚弱,也足够让这两人发自内心的畏惧。
卑微的胆小的,就差将自己埋进地里的两人,给了千代不小的震撼。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从那些对话就可以知道,如果自己不坐实贵女这个身份,这个穷得饿死人的村子可不会收留她。甚至连身上的衣服和她在百元商店随手买的廉价项链,还有自己钱包里的东西都会不保。
因为她从草女方才提起这些外物的语气里,除了敬畏还带着小心掩饰的垂涎。
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不知是天赋还是异能的作用,她往往能分辨出他人的情绪。
虽然这个直觉在涩泽龙彦身上出了错——她也没想到对方明明想杀自己,却不带丝毫杀意,简直就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但无论如何,如果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光是刚才村长提到‘忍者’和‘浪人’就足够让她提起高度警惕。
多么陌生又熟悉的两个词汇。
一个只出现在动漫和电视里,一个只出现在历史课本中。而这两个词汇,出现在了这个落后得仿佛时间倒流千年的古老茅草屋里。
“您、您醒了,大人。”村长拉着草女,唯唯诺诺的跪下,额头贴紧了地面,冷汗直流,他连抬头看千代的勇气都没有。“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还请大人大量原谅我们。”
千代没有回应。
她还在思考。
奇怪的环境,奇怪的人,奇怪的指定性词汇……还有能够沟通的语言。
这些人说的是日语,而且口音和东京地区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