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去世,周家历经最艰难的时候,是她守着两个孩子长大,以及后来意外出生的周书颜。
整整五十年,在周家,符姨是如同亲奶奶一般的长辈。
“把机票改到下午吧。”
周梦岑看着在厨房忙活的符姨,低声吩咐罗奕。
她想尽快回国,给符姨最好的治疗。
“说起来今天多亏了PAIGED的那位秦总,不然这么大的曼哈顿,我们真没有那么快找到符姨,我们要不要跟他亲自道谢?”
苏琪回忆着问,她今天对那位冷漠的秦总有所改观,想着也许借这次机会,合作还有可能的机会。
“不必了。”
周梦岑抬眸看了眼厨房。
醒来时,房间里安静如斯,厨房也干净得没有留下痕迹,就连羊毛毯上她打翻的那杯水,也消失得毫无痕迹。
一切都好似梦境一般虚无。
他来过。
亦或者没来过,好像都不重要了。
周梦岑想起他离开前问的那句话。
七年前未发射出的子弹,直到今日,她扣下扳机,将那场镜花水月的梦,亲自打碎。
明明是亲密情人才有的距离,语气却冰冷毫无感情。
周梦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倔强地想要拒绝。
她不想掺和别人的婚姻,哪怕这个人是她女儿的父亲。
“要是洒床上,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收拾。”
“不会。”周梦岑坚持。
只是声音低弱,没什么说服力。
秦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表情不甚耐烦:“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所以,就麻烦周总配合一下。”
周梦岑默了两秒,无语往靠垫一靠,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
几分生无可恋,又几分倔强尴尬。
秦墨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捏着瓷勺凑在唇边吹了吹,敷衍地递了过去。
也不是没有喂她吃过东西,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演,两人都心不在焉。
直到扑鼻而来的香浓鲜味,令周梦岑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愣了片刻,才发现他端上来的,竟是热乎乎的腌笃鲜!
符姨今天要给她做的。
父母去世后,周梦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这道汤了,骤然闻到熟悉的味道,难免会为之动容。
奶白色的汤汁浓稠,入口鲜美香浓,勾起了一些细碎的回忆,心情也没来由地有些沉重,看着那碗汤怔怔出神。
“怎么,不合你胃口?”秦墨出言讽刺了一句。
周梦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摇了摇头,连忙去就着他凑过来的汤勺,抿了一口。
其实味道很美好,美好到她有些不舍喝完。
大概是没有买到金华火腿,秦墨用的西班牙火腿代替,冬笋还算鲜嫩,熟悉的是,百叶结依旧是用豆皮打的花结。
在北市念书的那年冬天,周梦岑无意念叨过这个海城特色美食,第二天,秦墨就买了食材去她的公寓,照着美食书籍上的步骤,亲手给她煲了一锅。
她喜欢葱花的味道,却不喜欢葱花入口,所以端上来之前,秦墨会小心翼翼去掉碎葱花。
他没有忘记她的喜好。
一碗很快见底,只留了些难消化的几块肉,见她没有开口,秦墨难得好声好气问了一句:“再来一碗?”
周梦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虚弱的气色让她看起来有些乖巧,像是等着投喂的猫咪。
秦墨忽觉心情有些愉悦,心中低笑了一声。
得,大小姐也有大小姐的骄傲!
再后来,直至窗外风雪再次停歇,这位大小姐终于身子一软,往床头一靠,一副本小姐心满意足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开口说话。
许是吃饱喝足后的困顿,又大概是退烧药效上来,她半眯着眸,浑身散发着慵懒,却不忘掀眸去看他。
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秦墨声音瞬间低哑下来:“睡吧。”
他克制着想要用指腹揉擦她唇瓣沾的汤渍,转身抽了张纸巾为她轻轻擦拭,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闻言,周梦岑才阖上眼,抱着柔软的枕头,脸颊在上面无意识蹭了蹭,嘴角微微翘着。
高贵冷傲的大小姐,也只有在睡着时,才能被人窥见那份隐藏的少女模样。
秦墨提起被褥盖到她肩上,正要离开,忽听她喃喃出声。
他下意识俯身贴耳凑近。
“……谢谢……”
她吐息灼热,咬字含糊,让人难以分辨。
秦墨知道,她在跟自己道谢。
但他要的,不是这一声谢谢。
他低眸紧紧盯着女人沉睡的容颜,忍着心脏的发紧与要亲吻她的欲望,伸手拂过她脸上的碎发。
“周梦岑,好久不见。”
甚为想念。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