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羽朝皇室留在烟都的宝剑,闻人听雪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
一个剑客,失去自己的爱剑,就好比将身体的一部分血肉生生撕裂出去。
闻人听雪九岁来烟都学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数个日日夜夜,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痛失细雪后,闻人听雪连续三天没有练剑,一个人蒙着被子无声痛哭,连眼睛都哭肿了。
这么颓废也总不是办法,她失魂落魄地折了一枝梨花,开始拿梨花作剑。
好在,这里有云海。
云海一般在海拔1200米以上,烟都的山巅可以达到这个高度,山巅早晚温差极大,有充分的水汽,有使水气凝结的冷空气,又有促使水汽凝结的凝结核,这三个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云海。
远山连绵,重峦叠嶂。
云海出现的时候,这些险峻的山峰只能从一望无际的云海中露出依稀几个山头。
是日出和日落时,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云海上,透过云雾的折射,散发出无比瑰丽的光。
那时的云海仿
佛是在空中奔腾的金色汪洋,而她是金色汪洋里的一叶扁舟。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感谢种花家的语文书,感谢写下这传世名篇的苏轼,感谢这篇《赤壁赋》。
当闻人听雪背到“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时。
她突然悟了。
羽落清可以抢走细雪剑,但她抢不走这漫天云海,抢不走她的十年苦修。
世间名剑于她,不过是过耳秋风,身外之物而已。
闻人听雪在此刻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的一次突围。
她一个鲤鱼打滚,滚到云海中练剑去了。
*
商枝很为闻人听雪感到骄傲。
她一脸深情款款,把闻人听雪的鹅蛋脸捏成了包子形状,“我的宝,你是最棒的!”
闻人听雪把自己的脸蛋从商枝手里解救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了,摸着自己的鼻子,有点心虚。
“其实也没那么棒啦,烟都的流言蜚语越传越多,甚至还有一些人说我这种不认生母的不孝不悌之徒,不配做师尊的弟子,让师尊将我逐出师门。”
“那一阵子我和师尊都承受了很多压力,我就像红楼梦里的林妹妹那样,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真会落得个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结局。”
“所以我折了一枝梨花下山了。”
那是闻人听雪第一次离开烟都。
也是这次下山,她发现蛊虫的解药被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外面的风景很令她新奇,她没有去什么繁华之地,反而去了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路过一些田地时,会在田野间看着劳作的农户,有时候走累了,会在田垄里小坐一会,向农户讨一碗水喝。
闻人听雪身上没什么钱,农户给她一碗水,她就帮农户割小麦。
烟都出身的科班剑修,挥舞镰刀都能挥出道道残影。
这时候正是秋天,农户们都很忙,见她来帮忙又如此有效率,不禁个个面带喜色,帮完忙之后,闻人听雪还能拎块五花肉回去。
游历了一个月后,闻人听雪背着一块农户送的风干腊肉路过一片柳树林,走到了一片棉花地里。
九月秋老虎发威,天气还是很热的。
棉花地里的农户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中午一家人在地里休息,正在田垄间吃饭。
那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头上扎了两个羊角辫,用红发绳系着。
小女孩长得很乖巧,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水盈盈圆滚滚的两颗荔枝。
闻人听雪实在渴的厉害,从荷
包里摸出一杯铜钱递给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有些羞赧地说道:“实在口渴,不知可否向这位娘子讨碗水喝。”
还不等那娘子说话,荔枝眼的小姑娘像只活泼的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的开了口。
“姐姐,水不要钱的,你随便喝!”
她把自己碗倒满水,用两只小手捧着,递给闻人听雪。
闻人听雪接过这碗水,就见这个小女孩竟然把手里的饼子掰成两块,把其中一块递给了她。
幼童的善意和天真无邪让闻人听雪心中一暖。
她慢慢喝光了一碗水,接过那半块饼子,把手里那枚铜钱塞进了女孩的小手里。
女孩的小手软乎乎的,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和一点棉絮,就像小猫沾了灰的粉色肉垫。
女孩叫团儿,竟然和羽落清那只狮子猫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