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裳好看,尤其是小女孩,大人穿确实有点扎眼,来,三丫,过来帮你量尺寸。”
三丫立马从椅子上滑下去,扭着身子躲过妈妈阻拦的手,跑到小舅舅面前,小身板站得笔直,一脸期待与开心。
周光赫看着小丫头身上不知道是用多少件布头凑出来的小衣裳,且明显上了年头,兴许是姐姐长高了传下来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默默量着尺寸。
“村里都这样,不少孩子连一件衣裳都没有,兄弟姐妹合穿一件是很正常的事。”
周卉看出来小弟在想什么,宽慰道。但这话让大丫二丫对视一眼,都想到曾经的自己,她们以前就是合穿一件,也就是三丫身上的这件,只有去奶奶家领饭的那个人,才能穿上衣服遮住身体过去,剩下的那个只能全身裸着,藏在牛棚的稻草里,不敢露出来。
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来了城里,太婆婆找出来的衣裳,两人才总算各自有了一件衣服,不用再换来换去。
这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
她们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能穿上新衣服。
还是红色的!
以前在山里,村长的老婆,棉袄领扣缝了红色的布,在村里炫耀了好几年,直至现在那抹红依然是全村山上山下最羡慕的色彩。
刚才小舅妈把红布给她的时候,大丫呼吸都停顿了,被惊的,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幸福惊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大方的人!
虽然小舅妈说的是她不喜欢。
但是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们就没见过不喜欢红色的人,天底下根本就不会有不喜欢红色的人。
那是因为小舅妈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个嘴硬心肠软的人。
小舅妈就是对她们好,嘴上不承认罢了。
三个丫头量完尺寸,看着小舅舅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抑制不住兴奋,紧握着拳头,浑身已然在颤抖了。
“妈妈。”三丫跑到母亲身边,仰着头问:“我们晚上是不是就能穿上红衣裳了?”
周卉眼眶湿润,点了点头,“是,晚上就能穿上新衣裳了。 ”
“太好了!”二丫实在没忍住叫出声,下一秒就被大丫捂住嘴巴,“小舅妈在睡觉呢。”
被大姐捂住嘴巴的那一刻,二丫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是那么强烈,是由于过度兴奋而引起的强烈,她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心脏是那么地强而有力。
没人知道,二丫一直有着‘自己绝对长不大’的想法。
因为自己太瘦了,没有的吃,每天都在饿肚子,经常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还在不在跳动,村里的老人说了,心不跳了就死了,她时常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感觉到自己正活着。
或者应该说,是重新活过来了,活得像个人了。
有了小舅舅,有了小舅妈,二丫想,自己应该能活到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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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琅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弄堂里传来自行车“叮铃铛啷”的车铃声与链条声,时不时还传来“下班了”“烧的啥么菜?”的招呼声。
走到天井里打开水龙头冲了脸,醒了醒神,一转头,看到一排wifi信号,咧着小嘴看着自己。
“干嘛?”水琅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干嘛在这罚站。”
“小舅妈,新衣裳做好了。”三丫突然跑上去,牵住水琅的手往屋里拽,自打太婆婆把新衣服送来 ,她已经去看了好多好多趟了,就盼着小舅妈起床呢。
妈妈说,小舅妈穿上了,看过了,她们才能穿。
“三丫!”大丫看着水琅的脸色,生怕她因为三丫的行为生气。
以前三丫碰了一下大舅舅家的小敏,大舅妈就气得不行,骂她们把脏气晦气沾给小敏。
二丫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一样是想起那件事,暗骂三丫不长记性。
但两人很快发现,小舅妈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只是打着哈欠被三丫拽着往里走。
三丫差点被台阶绊倒的时候,还被小舅妈一把抓住衣领子,将她提起来走进屋里。
“衣服呢?”
大丫二丫急忙跑进屋里,从房间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走出来。
水琅接过衣服抖开,发现这还不是用缝纫机做出来的,更像是手工缝制,剪裁也很时髦,不是时下那种清汤寡水的白衬衫,是设计了收腰线,领扣袖扣用红线绣成了五瓣小花的处理,看着精致又恰到好处的喜气,一点都不庸俗。
外婆的手艺果然不一般。
走到屋里换上。
一出来正好对上从后厨房走来的周光赫。
周光赫的脚步匆忙刹住,两眼发愣看着水琅。
在火车站第一眼的印象,就是这姑娘纤弱娇楚,只是头发总是毛躁着,穿着打着补丁的灰布衬衫,不仔细看,看不出她的美貌,但他心里知道,老战友这个妹妹是好看的,是与老战友截然不同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