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大,铺得很厚实。
晏巉抱着林笑却,问他冷不冷。
林笑却轻声说不冷。
马蹄声、车轮声、甲胄之声,林笑却静静地听着,晏巉嫉妒地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膛,马蹄声渐渐远了,林笑却随着晏巉胸膛的起伏听他的心跳声。
听着很是虚弱,林笑却执起他的手,按住他手腕上的脉搏,按得越深,脉搏的跳动越明显,一下又一下,混着车轮与马蹄声,仿佛来到没有硝烟的战场。
林笑却问是不是该喝药了。良药苦口不能不吃。
晏巉说真的好苦,再缓缓。
林笑却抬手掐晏巉的脸颊,笑:“大哥也怕苦了,大哥成了小孩子。”
晏巉脸上根本没肉,林笑却掐不起来,抚上他的鬓角,白了。
晏巉白了好些发,林笑却抚上那些夹杂的白发,晏巉问是不是老得不能看了。
“怎么会?”林笑却浅笑,“大哥你看窗外的白雪,洋洋洒洒多自在。我喜欢白色。”
“大哥是高岭上的雪花,我把你从高山上带了下来……”雪花感到温暖的那一刻,也是消逝的开始。
“你要不要怪我。”林笑却抚着他的鬓角,温柔地望着他。
晏巉低笑:“说什么傻话。”
晏巉将林笑却抱到了怀中,觉得不够真切,解下扣子,一件件只剩里衣,他抱着他:“你在说傻话。”
林笑却呢喃道:“没有。”
无情的人能活得更久,是他把大哥从高岭上拉了下来,走在尘世中,走一路融一生。
“大哥,如果没有我,晏家是不是会更好。”
晏巉额头紧挨着林笑却的额头:“你再乱想,大哥不喝药了。大哥什么都不喝,你在惩罚大哥。”
林笑却说没有。
晏巉说他乱想他难过他伤心就是在惩罚大哥。
晏巉捉着林笑却的手,藏在里衣内,他问现在还冷不冷。
大哥是不是已经不能够给出温暖了。
林笑却摇头:“不,没有,我觉得很暖。”
“大哥,”林笑却笑,“我给你哼首曲子吧。”
“怯玉伮哄大哥睡觉,睡一觉再喝药好不好。”林笑却的声音带着欢喜,强堆起欢声笑语。
晏巉不想睡觉,他担心他没有多少时光可留住。但他想听怯玉伮给他唱歌,哄他睡觉,这让他觉得怯玉伮是爱他的。
哪怕只是假象,哪怕只有那一瞬,出于同情与怜悯,共感了他的爱。
晏巉说好,缓缓阖上了眼。
林笑却哼唱起小时候的童谣。他听别人家唱过。
他牵着晏弥的手,走过的那些街头巷尾,那些孩童哼唱起歌谣。集市上卖的红糖馒头,好软好软,他吃上一口,肚子就变得好暖好暖,他让晏弥也买一个,晏弥不饿的,可为了陪他吃,也买了一个。
他右手拿着馒头啃,左手牵着晏弥跑,
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一个馒头才不够。吃不下可以带回家。
想要一串糖葫芦,想要一个泥偶娃娃,那里人好多好多,在耍杂耍呢,快过去快过去,牵着他的手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晏弥就跑丢了。
林笑却望着空空如也的手,缓缓合上。
晏巉阖着眼,摸索上他的手,强硬地将手指挤进指缝,十指相扣,扣在心间。
林笑却湿着眼眸继续哼唱。
晏巉装作自己睡着了,他放缓呼吸,装作他早就睡着了。
哼了一遍又一遍。晏巉骗过了林笑却。
林笑却倦了,躺在马车里,躺在晏巉身旁慢慢睡下。或许是马车里太温暖,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晏巉听着他的呼吸声,没有睁开眼睛。
他将他抱到怀里,怯玉伮,怯玉伮……等到了北国,远离他这个将死之人,一切就会好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
北穆与南周的边境有好多座城池,即将抵达顺漳这日,林笑却觉得晏巉不对劲。
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也不答。
军队在顺漳城门前停了下来。
林笑却掀开窗帏,问晏巉怎么停下了。
晏巉不回答他。
林笑却自己看,他往城门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他往远处看,看见隐隐约约千军万马,马蹄声渐渐撼天动地。
林笑却惊道:“大哥,敌袭?”
晏巉不说话,却将他揽入了怀中,不准他看了。
“怎么了,大哥。”晏巉抱得好紧,勒得林笑却很疼。
他喘了两声:“大哥?”
“怯玉伮。”晏巉声音虚弱,“怯玉伮,没什么,不会有事的。”
“只是客人来了。”晏巉轻笑了声,松开手,牵着林笑却下了马车。
站在大地上,晏巉看见林笑却的衣衫皱了,蹲下来给他整理衣衫。
头发也乱了,又站起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