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日,他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这一天,他并没有似往常般,旧伤疼痛难忍,吐血不止,如同回光返照,面色都红润了些。
临下朝前,他罕见地说了句:“辛苦诸君了。”
随后笑着离朝。
笑声里竟有几分洒脱的意味。
小睡一会儿L,到了傍晚时分。
今日没有梦到怯玉伮,也罢。
天边红霞席卷,黄昏四合而来。
晏巉让宫人上酒。
他说今天是个吉日,得好好庆祝一番,宫中最好的藏酒全都抬上来。
有太监劝圣体不宜饮酒,晏巉挥了挥手,太监只能依言而行。
一坛坛好酒抬了上来,晏巉让宫人们都退下。
等没了人,晏巉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看向天边的红霞,不知道怯玉伮此时在做什么。
怯玉伮此时会不会在想他,在想大哥有没有好好喝药,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是已经睡了。
北穆会比南楚黑得更快些吗,怯玉伮。
今夜不必梦到我。
晏巉望着天边渐渐消失的红,取出暗格里的鸩酒缓缓饮下。
人之将死,应当自己选择体面的死法。
留下尸骨,任人摆布,实在太过不堪。
再华贵的墓葬,也只是冷冰冰地藏着他。倒不如一把大火,灰飞烟灭,也算是彻底了断。
人间的路走到尽头,怯玉伮,大哥去陪阿娘和二弟了。
勿忧勿念,勿牵挂。
晏巉缓缓笑了起来,拔出剑砍破一坛坛酒,酒水声破碎声,仿佛与许多年前诞生之初,婴儿L的啼哭声交融在了一起,晏巉撑着剑勉强站稳,最后望了一眼天地,便将烛火打破,叫宫殿燃烧。
天际的火熄了,在夜色彻底来临之前,他贡献另一把火,燃到天将明时。
赵璃饮的毒酒他饮了,赵异尝的火刑他亦尝了。
燃烧到极致的苦痛,将他彻底燃尽罢。尘埃也不要留下。
这一场大火烧得天地都红了。这一片高
岭上的雪花在炽热中彻底消散。
随后便是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
晏巉执迷的追随者们陷入刺骨的绝境。
南楚自此拉开了厮杀的序幕。
南楚的消息传到北穆后,林笑却彻底病倒了。
但他没哭,一次也未曾。
只是哪怕躺在床上养病,他也披麻戴孝一身的白。
魏壑想了很多法子哄他,连裴一鸣也被拉过来出谋划策。
林笑却明白他们的苦心,只是他太累了。
南楚大乱,战事又起。
裴一鸣出征,临行前,林笑却为他践行。
一年后,南楚平定,天下一统。
这乱了数百年的世界,终于统一。
大哥离世的时候,林笑却没哭,天下平定的消息传来,林笑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魏壑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低声地哄他,林笑却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得跟个孩子一样。
“魏壑,魏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魏壑念起了死去的人,魏壑一直听着,一直抱着他,擦着他的泪,端水给他喝,哭完喝水,喝完又哭,到最后哭得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没有纷争恩仇,梦里死去的人都活了过来。
士兵们安全回了家,百姓们余粮好多好多,今年的庄稼一眼望不到头,没有洪水没有疫病,大家都开怀地笑着,街头巷尾,乡间小路,深宫大院……都过着自己的日子,都好好的。
林笑却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第二天起来眼睛都肿了。
他换下一身的丧服,好好洗脸,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他对魏壑说:“我得好好活着。我答应过他们。”
魏壑牵起林笑却的手,低声说了好。
大将军裴一鸣凯旋。
朔京城门,裴一鸣下了马,奔向了林笑却。
魏壑抱住了林笑却。
裴一鸣口里喊着陛下万岁,不负所望。
手却固执地牵起了林笑却的手,十指相扣。
林笑却浅笑道:“都放开。”
两人再不愿,也听他的。
林笑却浅笑着一手牵一个,牵小孩子一样,回宫啦,家宴正热乎着,好好吃顿饭。
答应了他们,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他会好好活着。
林笑却眼眶微湿,含笑压下。
多年后,魏凌登了基。
他抚着腰间的平安结,坐稳皇位。
众大臣跪下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凌望着朝堂与天地,再一次抚上了腰间的平安结。
这么多年了,有些褪色,但长辈所赐,魏凌不会丢。
盛